昆侖山。

  悲涼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山頭。

  巍峨山頭之上，無數生靈，有妖、有怪、有鬼、有魅，從四麵八方湧來，站在通往山頂玉虛宮那條道路。

  所有人的眼中，都有不盡的悲傷。

  突然的，有山間小獸開始慢慢垂淚，很快的，哽咽之音，便是四處響起。

  楊戩，一身麻衣，腳穿布鞋，跟隨在南極仙翁的身後，手上鄭重的捧著一個玉罐，緩步朝著山頂的玉虛宮走去。

  玉罐當中，裝著逝去元始天尊的骨灰。

  按照元始天尊生前在玉虛宮留下的法旨，他的遺骸必須以烈火焚燒成灰。

  至於為什麽要這樣做，沒有人知道原因。

  或許，是這位驕傲了無盡歲月的聖人，不想自己死後的醜態，一直保持。

  隨著楊戩的登山，一雙雙眼睛，都望在那個玉罐之上，所有生靈的眼中，都隻有蒼涼之色，除了低聲的抽泣之音，四周一片沉默。

  南極仙翁也是一直沉默著，隻是麵色有一些異樣的黯淡。

  但是……

  很顯然，身為元始天尊大弟子，在元始天尊重傷之後，一直留侍左右的他，要比其他人更能接受這個事實。

  穿過夾道的人群，穿過悲哀的目光，山風輕輕吹來，拂過玉罐，仿佛有輕響，似歌聲，似欣慰。

  ……

  楊戩已經不再是闡教的人，從很早很早之前就不是了，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是一臉的肅穆，一步步跟在南極仙翁的身後，走進了玉虛宮。

  “有勞了！！！”

  進入玉虛宮內，南極仙翁轉身，向著楊戩深深彎腰行了一禮。

  這一禮，是感謝楊戩將元始天尊的屍骸送回。

  這一禮，也是感謝楊戩保存了元始天尊死後最後一絲顏麵。

  對於南極仙翁的行禮，楊戩不敢怠慢，急忙回禮，極為肅穆的開口道。

  “不論其他，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說著話，楊戩鄭重的將手中玉壺，交給了南極仙翁。

  南極仙翁顫抖著伸出雙手，老眼當中瞬間迸發出渾濁的淚水，同時，一直站立在玉虛宮內的廣成子等人，一個個也是垂淚。

  須臾，幾人抬頭，口中念頌出來了法文，聲音渺渺，虛幻不實，似幽魂低語，似冷月輕寒。

  很快的，法文聲音漸漸變大，遠遠傳蕩開去，回蕩在玉虛宮山間，立即引起來了一大片哭泣之音。

  楊戩望著這一切，耳中回蕩著滿山的哽咽哭音，心中不由得一聲長歎，正要說話，卻是霍然變色，猛然轉頭之間，眉宇當中有一絲殺意浮起。

  “楊戩，今日是師尊逝去之日，我不管你和子牙以前有什麽深仇，你都不可放肆。”

  南極仙翁也好像感應到了什麽，沉聲開口道。

  “如若不然，我就算拚了這條性命不要，也要和你一戰。”

  楊戩聞言，沉默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又把頭轉了回來，不再去看此刻已經到了山下的那人。

  山下那人，是……

  薑子牙！！！

  ……

  “師……師尊！！！”

  趕到昆侖山下，薑子牙喃喃自語，聽著漫山遍野的哭泣之音，他的身軀立即顫抖了起來，雙眼驟然間露出了無盡的傷感。

  同時，有眼淚從他眼中滑落。

  須臾，薑子牙跪倒在地，慢慢向著那山頂的玉虛宮……走去。

  一步一跪，一跪一步。

  這一刻的薑子牙，就猶如一個虔誠至極的信徒。

  一步一步走過，往昔在山上學藝的一幕幕，在薑子牙目中化作了無盡回憶，以及無盡傷感。

  昆侖山山腳到山頂玉虛宮，雖有石階，但是石階卻是陡峭不平，兩旁更是險境連連，稍有不慎就會失足掉落。

  一路跪行，不過半日，薑子牙便是感覺雙腿如灌鉛，揮汗如雨，上氣不接下氣一般，難以邁步。

  這一幕，猶如幾十年前還是凡人的自己爬山之時，一模一樣。

  當初，自己在山腳下看，這條石階小徑不長，可實際走在上麵，卻發現這小徑好似沒有盡頭般，讓人從心底不由產生絕望的思緒。

  但是，那一次薑子牙走了上去，然後被元始天尊收為了徒弟。

  今日，他是跪著上去的。

  回憶起往事，薑子牙麵色蒼白，沉默不語，繼續向上走去。

  時間匆匆而過，兩天後，薑子牙的雙腿雙腳，已經磨出了無數血泡，鑽心的刺痛時刻從破碎的血泡中傳來，但他仍然堅持前行。

  又兩日過後，薑子牙已然全身鮮血淋淋，衣服已經被血液浸透，膝蓋，腳指更是血肉模糊。

  而從始至終，薑子牙都沒有動用半點真元之力，隻是像個凡人一樣在前行。

  又兩日過後，薑子牙腦海已經模糊，此時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死也要登上山頂。

  遠遠看去，薑子牙爬過的石階，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跡，現在整個人已經是全憑著一股意念在催動身體，氣息已至彌留之際。

  終於，第七日日出之時，薑子牙模糊間爬到了石階的盡頭，玉虛宮的大門，就在眼前。

  隻可惜……

  便在此時，一聲鍾響，猶如雷鳴一般乍起，震入薑子牙的心間。

  同時，玉虛宮大門緩緩關閉，所有前來吊唁的生靈，不得再入一步。

  聽聞鍾聲，薑子牙慘笑一聲，身子一歪，整個人倒在了石階上麵，可卻是沒有昏迷。

  須臾，他掙紮起身，朝著玉虛宮的大門狠狠的磕了幾個頭，然後開口道。

  “弟子不孝，愧見師尊。”

  說完這句話之後，薑子牙眼露無情之色，身上猛然有真元之力狂起，讓他傷勢瞬間好轉的同時，也將他的聲音傳遍昆侖山上下。

  “不孝弟子薑尚，愧對師門，從即刻起，退出……闡教！！！”

  “從此之後，我薑子牙和闡教，再無半點瓜葛。”

  “我不再是闡教之人，我隻是大周王臣！！！”

  說完這句話之後，薑子牙深吸一口氣，猛然轉身，然後駕雲離去。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玉虛宮內，南極仙翁輕歎一聲，麵色唏噓。

  他知道，薑子牙這樣做，是不想再連累闡教，想要讓闡教脫離封神之戰。

  可是，真的這麽容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