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很大，大到足以裝下十個青州城，大到從城南到城北要從日出走到日落。站在這座巨獸前，便會讓人生出無限渺小的感覺。

  京城中心的皇宮是套在這座青色巨城裏的小城，它高大，雄偉，陰暗天空下，更加讓人望而生畏。

  北朝立國隻有一二百年，這座皇宮卻已經有了千年的曆史。作為從大周王朝時期就已經矗立在這裏的龐然大物，生活在城中的每一個百姓都對其有一種發自心底的敬畏感。

  昨夜裏的那場小雨一直持續到現在，立於城中高樓向下望去一片煙雨朦朧。

  縱橫交錯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撐著各色油傘，為雨幕下的京城平添一絲歡喜。

  幾個調皮的孩童，在街上追逐戲耍，路麵的積水被踩地濺起一朵朵水花。玩鬧累了的幾人在街邊店鋪房簷下站成一排，停下來躲雨。

  對麵的茶館擠滿了停下來歇腳的行人。各種花色的油紙傘撐開搭在簷下的勾欄上，很是漂亮，引的幾個孩子看個不停。

  “你們家有沒有這麽漂亮的油紙傘？”一個頭發濕漉漉的小女孩，指著對麵一把撐開後宛若橘紅色玫瑰花的油紙傘向其他幾人問道。

  “我們家酒館有一把傘，比這個還要漂亮呢！”一個八九歲胖嘟嘟的小男孩說道。

  “你淨吹牛，我怎麽沒見你用過，我才不信呢。”旁邊留著三毛的瘦男孩撇著嘴說道。

  “是真的，那把雨傘是幾年前我家一個客人落下的，被我爹收起來了，說是要等那個客人再來的時候還給人家。”小胖子紅著臉辯解道。

  “有多漂亮，你倒是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啊。”另外幾個孩子也出聲道，幾人為此爭辯起來。

  “臭小子，下雨了還不回家，不怕著涼啊！”一個中年人站在不遠處的酒館門前探出頭叫自家孩子。

  小胖子與幾個玩伴正紅著臉爭論著，聽得自家父親的叫喊聲回過頭用稚嫩童聲對中年人喊道：“爹爹，你把那把油紙傘拿出來給他們看看好不好，他們說我吹牛！”

  中年人一聽到油紙傘三個字，悚然一驚，趕忙快步跑過去，揪著兒子的耳朵嗬斥道：“哪來的什麽油紙傘，趕緊跟我回家。”

  小胖子耳朵被

  揪得生疼，又委屈又氣惱地哭道：“疼，疼，爹爹輕點，孩兒知錯了，不吹牛了。嗚嗚。”

  其他幾個小孩一哄而散，趕緊跑回各自家的店鋪。

  小胖子哭哭啼啼地被父親揪著耳朵，拎回酒館後屋。客人們被這“父慈子孝”的一幕逗的哈哈大笑，“掌櫃的，那可是親生的，下手輕著點，哈哈。”一個客人起哄道，酒館內的氣氛更添幾分活躍。

  父子二人回到後屋後，掌櫃的放開兒子的耳朵關好房門嚴厲道：“跟你說過不許與外人提起油紙傘的事，你怎麽就是記不住！非要我揍你才行嗎，啊！”

  小胖子一隻手擦眼淚，一隻手捂住被揪地通紅的耳朵，抽泣道：“孩兒…隻，是跟他們說…咱家的傘，很漂亮，其他的…什麽也沒說，真的。”

  掌櫃的看著兒子有些心疼，緩和情緒溫聲道：“往後不要再提及那把雨傘，那會給咱家招來禍事，你千萬記住了。”說著蹲下身幫兒子抹了兩把眼淚，揉了揉發紅的耳朵。

  小胖子止住了哭聲，掌櫃的揉著兒子濕漉漉的圓腦袋輕聲道：“莫要記恨爹爹，此事不能不謹慎對待，行了，去後堂找你娘親吧，她為你準備了薑湯，趕緊去喝了，免的生病。”小胖子聽父親的話，抹著眼淚去了後堂。

  其實也由不得掌櫃的不謹慎，那把油紙傘是叛國賊馬老大落在他家酒館的。

  那天也像現在一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神情失落的馬老大撐了一把繪著百花圖的油紙傘進了酒館喝酒，掌櫃的接待他時還直誇油紙傘漂亮。

  馬老大卻一反往日的活躍，也不接話，徑直坐在酒館角落的一張客桌上，一個人看著外麵的雨景喝悶酒，從早上坐到天黑才離去。

  桌子上如往常一樣放了一小摞銅板，掌櫃的去收拾桌子才發現銅板放多了，旁邊的雨傘馬老大也忘了拿，他起身追出酒館時，馬老大已不見了蹤影。

  掌櫃的就把雨傘放到了櫃台後麵，那時還留著朝天辮的掌櫃兒子覺的油紙傘很漂亮，就拿著傘玩耍。掌櫃的訓斥兒子說客人的東西不能隨意碰，以後還要還給人家，就把傘放在了兒子夠不著的高處。掌櫃夫人嫌他訓斥兒子，還與他吵了一架。

  掌櫃的等了很多天也不見馬老大再來，就忘了這件事。

  直到他在官府告示上看到馬老大的畫像，知道馬老大因通敵叛國被斬首後，慌忙回家將那把油紙傘拿出給燒掉了。在北朝，通敵叛國株連九族！所有馬老大的東西，都可能引來災禍，羅網才不會管你無不無辜呢！

  ……

  酒館內一桌坐在角落的幾個客人七嘴八舌地低聲議論道“聽說了嗎，前天夜裏皇宮裏出了大事。”一個幹瘦的男子四下瞄了一眼，與同桌的幾人說到。

  “什麽事？”其餘幾人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問到。幹瘦男子招招手，幾人趴在桌上豎起耳朵，男子這才壓低聲音道：“據說是有個刺客闖進了皇宮行刺。”

  “怎麽可能，太祖皇帝馬踏江湖以後，再也沒有人能闖進宮內行刺了。”同桌的一人不相信。“是真的，你們知道城西的牛家嗎？”幹瘦男子見他不相信，又開口說到。

  “知道啊，他家大兒子不是皇宮裏的侍衛嗎？”方才那人對幹瘦男子說道。“嘿，牛家大兒子被抓進牢了。”幹瘦男子把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說了出來，麵帶幾分得意。

  “哦！我知道了，他肯定與行刺一事有關！”旁邊一人拍了下腦袋恍然道。“我說牛家這兩天怎麽大門緊閉，一個人也不見呢。”“那指定是有點問題。”其餘兩人也應到。

  “還有一件事，絕對能證明這事是真的！”幹瘦男子好像無所不知，接著開口道：“南軍的步卒營被調進了皇宮，現在就守在宮外呢。”

  京城南北分別屯駐兩支京師稱羽林軍，南軍掌東南兩門，北軍掌西北兩門。設虎賁，屯騎，射聲，步卒四營，各五百人，由皇帝直接統領。

  羽林軍由京中良家子弟組成，稱羽林郎。皇城中又有羽林宮收養的戰死者的子弟，稱羽林孤兒，這些人自小在皇帝身邊長大。羽林軍中的將領大多都是羽林孤兒出身，由曆代皇帝一手培養，算是對皇帝最忠誠的一批人。

  宮中若是出了大事這些人一定是第一批被調進皇宮的，他們是京城最後也最忠誠的防備力量。

  “你都是在哪得來的這些消息？”其中一人好奇道。那幹瘦男子得意地說道：“尋香坊裏有好多伺候過軍爺的女人，她們的嘴可不嚴，稍一打聽就知道了。”

  其餘幾人頗有默契地無聲而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