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救贖
作者:沒有理想的鹹魚      更新:2020-06-01 10:39      字數:2748
  小六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這麽“值錢”。羅網為了把他永遠留下,竟然派了兩個八品高手前來攔截。

  現在好了,小六是肯定留不下了,這些羅網刺客卻永遠走不出這片土地了。

  青州羅網現在一定恨死吳勉了。

  這次那黑袍老者和鬼麵刺客調集這麽多羅網好手,基本把除了青州提竿以外的所有高手都帶來了。

  此次行動栽了這麽大一個跟頭,青州羅網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流州距青州路程不算近,吳畏十幾人來時都是騎的快馬也用了三天時間。

  現在還拉著囚車,速度比之來時要慢了許多,再加上一番拚殺耽誤了不少時間,今日肯定是出不了青州地界了。

  “吳校尉,都走了這麽遠了,我坐在囚車裏都累了,讓諸位兄弟們都休息一會吧,他們身上還有傷呢。”小六看著騎在馬上高出囚車半個身子的吳畏開口道。

  吳畏把掛在馬上的水袋取下,從囚車縫裏扔給小六道:“為了你,我們折了兩個兄弟,如果不是吳將軍一定要我把你平安帶回流州,我也不用守著你不敢離開,親眼看著那兩個兄弟戰死。”

  吳畏正是看到那兩個兄弟被羅網刺客切斷了喉管,這才橫下心來不管小六,一定要殺了那兩個羅網刺客的。

  吳將軍說了,一路上不要惹麻煩,平安把人帶回就好。但吳將軍還說了一句話:如果有人敢攔截你們,不要廢話,直接殺了就是,無需害怕惹上麻煩!

  吳畏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年來始終小心翼翼行事的吳將軍突然就恢複了往日的殺伐果斷。

  直到見到那黑袍老者後,他才知道,原來這次麵對的敵人是北朝無處不在的羅網。

  吳畏深深看了一眼不再言語的小六。這樣的一個人,到底為什麽值得將軍不惜去得罪羅網也要保下他。

  “你的身上到底藏著什麽秘密?”吳畏直接問了出來,他不喜歡胡亂猜測,太費腦子了,有什麽問題直接問就好了。

  小六被一口水嗆住,咳嗽兩聲。

  小六通過了通嗓子道:“你還真是直接啊。”

  小六也算是經曆過嚴刑逼供的人,便是大牢裏那些沒有腦子的憨貨也不曾這樣直接問過他。

  所以他被吳畏這一問嗆的不輕。

  “你一個死囚,我們為了保護你死了兩個兄弟,還不能問一問為啥嗎?”吳畏慍怒道。

  吳畏畢竟是個年輕人,又常年呆在軍中,自然是不會那一套拐著彎套話的花花腸子的,小六略帶些嘲

  諷的語調讓吳畏有些生氣。

  小六把水袋封好從囚車縫裏遞給吳畏,吳畏扭過頭去也不接。

  小六隻好把水袋收回,無奈笑了笑道:“你無需生氣,我剛才沒有笑話你的意思,隻是這些年在陰暗潮濕的牢房裏待的慣了,每日裏被那些無聊的家夥盤問,有些不太適應你這樣直接的問題。”

  小六被抓進虎牢城的那年也是二十三歲,跟現在的吳畏一邊大。

  那時的他還未曾經曆過什麽苦難,不知道接下來要麵對什麽,他總認為自己可以憑著一腔熱血麵對人生所有的困難。

  直到他被帶到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馬老大麵前的時候,他才真正見識到什麽是地獄。

  那時的馬老大四肢被廢,口不能言,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最可怖的,是那張被撕爛的嘴。

  行刑的獄卒告訴他,馬老大不肯招供,所以他們就撕爛了他的嘴。他們寫好了供狀,可是馬老大又死活不肯畫押,所以他們打斷了他的四肢。

  獄卒們似乎對這樣的事司空見慣,小六卻被嚇得尿了褲子“我當時真的嚇尿了,囚服濕了一大片。”小六在囚服褲子上比劃了一個圓“這麽一大片,全都濕了。”吳畏聽著小六講,一點也笑不出來。

  吳畏想起曾經聽說過的一個故事。

  武帝時期有一個菜花大盜,他在很多地方物色年輕女子,踩好點以後半夜就去強奸,得逞了很多次。

  後來有一次禍害一個財主家的小姐的時候,翻牆進閨房被護衛抓住,護衛就把他扭送到了當地的官府。

  那菜花賊到了官府聲稱自己隻是偷東西的,並沒有歹意。

  這樣的鬼話縣令自然是不信的,但又沒有證據能證明他確實就是采花賊,因此縣令找了當地的羅網幫忙。

  那羅網探子叫兩個官差把采花賊帶進縣衙大牢,當著采花賊的麵把一個死囚犯剝皮抽筋。

  那采花賊那見過這等場麵,官差把他再從大牢拖出來時,那采花賊眼眶猙裂,嘴巴大張,沒了呼吸,儼然一副被嚇死的模樣。

  這雖然隻是民間盛傳的一個故事,但所有的故事不都取材於現實中發生的事嗎?

  吳畏心想,小六所見必然要比他講的可怖得多了。吳畏第一次上戰場見到散落各處的斷臂殘肢時,也被嚇得不輕,他能理解小六當時的恐懼。

  小六也不管吳畏聽了會不會笑話他,依舊自顧自地繼續道:“那些獄卒指著我說,你如果像他一樣不肯說實話,我們保證你一定比他還要慘!”

  吳畏出聲打斷他:“你告訴了他們想要知道的東西,是吧”小六低著頭,看著囚車的木板,眼神空洞。

  吳畏的這句話抽走了小六全身的力氣,也帶走了他的魂魄。

  “是的,我什麽都說了,我把所有人都出賣了。”小六的指甲扣著木板,刻出一道道劃痕,木然道。

  吳畏看了看陷入悔恨中的小六,皺了皺眉道:“每一個人都有選擇活下來的權利,有些東西不是每一個人都必須要背負的。”

  這句話,是吳將軍在他第一次上戰場時告訴他的。

  吳畏最恨的就是戰場上的逃兵,一個懦弱的人不配成為戰士。

  小六的這種行為在他看來與逃兵無異,出賣並肩作戰的兄弟換取苟活的權利,即便活下來,也讓人感到恥辱。

  但是,正如吳將軍所言,那些人也是父親,是兒子,是丈夫。他們沒有為了誰就必須犧牲的理由。小六也一樣。

  在吳勉的軍中,很少招募獨生的軍卒,流州人煙稀少,流放的犯人比當地居民還要多。

  所以軍中大多都是收編的犯人,當地年輕子弟即便想要從軍,也必須是家中兄弟有兩人才行。

  小六怔怔地看著吳畏僵硬地笑道:“有個人對我說過一樣的話。”

  小六是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話了,上一次還是陳淵對他說得。

  可小六每想到這樣的話,並不會覺得寬慰,反而覺得有人往他的心窩裏狠狠地捅了一刀。

  馬老大那張被撕爛的嘴曾經無數次的出現在小六的夢裏,質問著小六為什麽要出賣他,為什麽要出賣曾經同生共死的兄弟,每一次小六都隻能哭著說不出話來。

  當年的那句“我想活著”成了對小六永遠的詛咒,那些被他背叛的人日日夜夜地折磨著他。

  吳畏沉吟片刻,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曆了什麽,但是既然你值得我們兄弟豁出性命去保護,那就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負了我那兩個兄弟。”

  吳畏知道吳將軍不惜得罪羅網也要把小六帶回流州,必然是因為小六身上的價值遠遠超過得罪羅網可能招來的禍端。

  吳畏願意相信將軍的選擇,他從來沒有質疑過將軍的任何決定,身為一名戰士最重要的就是服從命令!

  小六聽得吳畏對自己說的話,笑容不再僵硬,眼淚如決堤洪水一般湧出眼眶,對,活著,隻有活著才能為馬老大翻案,才能救贖自己。

  天邊夕陽西沉,吳畏大聲道:“所有人就地安營紮寨,休息一晚,明日天亮出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