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七道十三州青州最小，與東西北相鄰的錦、幽、徐三州相比小的不值一提，三州環抱下的青州宛如一個繈褓中的嬰兒，顯得既小又脆弱。東邊的錦遼二州占了北朝東南邊境線的一大半，鎮國將軍周禾麾下十萬大軍與南疆數萬控弦之士隔江而望。

  西邊幽涼二州，與南疆相隔一片平原地勢開闊是受南疆威脅最重的邊州，武帝時與南疆的戰事多在此地展開，因此兩國精銳都囤積此處。武帝更是在幽涼二州屯兵三十萬，並開創屯田製，戰時騎馬作戰，閑時就屯田開荒。

  而青州卻借助地勢之利完美的避過了與南疆邊境接壤，青州與北麵的徐州同屬關內道，左右的幽涼、錦遼分屬嶺西與隴右兩道。過了關內道便是北朝富商巨賈最多的江南道，北朝最繁華的揚州便位於此處。

  青州雖小但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卻讓當地百姓避免了有可能發生的戰亂，雖遠遠比不上揚州富庶，但百姓也算是安居樂業。尤其在寧理治理之下青州與徐州開通貿易坊市，這幾年青州百姓過的還算富足，青州城也成了關內繁華所在，就連幽涼屯駐的將士休假時也常來此消遣。

  寧理相信隻有真正的做到藏富於民才能讓北朝國富民強，讓青徐二州富足起來，背靠關內的嶺南與隴右兩道邊軍才能保持最強盛的戰鬥力，一旦起了戰事，富足的關內才能提供給邊軍足夠的糧草物資。這才是真正的謀國。

  位於青州城最繁華街道處的春風樓是整個青州最好的酒樓，這裏有關內最好的美酒，最美豔的女人。街道上熙熙攘攘，路邊飯館酒肆擠滿了食客，小販的叫賣聲，路人的哄叫聲塞滿了整個青州城。

  春風樓前幾個濃妝豔抹，衣著暴露的二八妙齡女子手拿繪著春宮圖的圓扇，眼含秋波半遮麵，也不似尋常青樓女子一般叫喊客人，隻是身姿婀娜的站在春風樓前就勾的不少男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駐足觀望的男人倒是不少，進去的卻沒有幾個，不是不想，是實在囊中羞澀比不得那些世家公子哥揮金如土。“等老子有錢了，定要進這春風樓享受一番，奶奶的，這些女人要是能讓老子睡上一晚，便是千金也不換啊！”春風樓前一個無賴子看著前凸後翹的女子垂涎欲滴地對身邊的同伴說道。

  說話的無賴子一身滿是汙漬的粗布麻衣，頭上戴著一頂烏漆嘛黑的破帽子，也不知多少天沒洗過澡了，旁邊的路人離他三步遠就捂著口鼻了。無賴子腰間係著黑乎乎的酒壺，剛才用兩文錢打來的半斤濁酒早就跟同伴喝了個精光，不用看，光是聞到他身上的臭味就知道他不是能進的起春風樓的人。

  跟他靠著肩的同伴比他幹淨不了多少，那同伴聽他說完踮起腳尖伸出細長胳膊搭在無賴子背上嬉笑道：“你可拉到吧，就咱這副窮酸樣還能有了錢？你當自己是青州四少呢，投胎的時候你就輸給人家了，想進春風樓？下輩子吧。”

  無賴子最聽不得這種話，他一瞪眼踹了同伴一腳。自己是投胎投的不好，剛生下沒兩天親爹就死了，六歲的時候老娘也病死了，沒了依靠的無賴子靠著討飯才長到現在這麽大。但這不代表他就要討一輩子的飯。

  同伴見狗子真的生氣了，也不再故意調笑他。他們二人都是孤兒，自小一塊長大，為了一口吃的他們沒少挨打挨罵。狗子長他一歲常以兄長自居，每次被人欺負都是狗子擋在前麵，二人雖不是親兄弟，但在自己心裏狗子就是自己的親兄弟，誰都取代不了。當然，也沒人取代。

  狗子喜歡春風樓，不是因為這裏有漂亮女人，也不是因為進出的公子哥常會發善心丟給他們幾枚銅板，而是因為他在這裏見過一個長得像極了自己母親的人。狗子每天都會來春風樓對麵站著，一站就是一整天，起初還有人拿著棍棒攆他。

  狗子每次一見有人提著棍棒出來就跑，等那些人回去了，就又跑回去。有一次恰巧被寧澤撞見了，寧澤便吩咐春風樓奴仆不要再驅趕狗子，還扔了兩枚銅板給狗子叫他以後天天都守在春風樓前。奴仆對這些貴公子的奇怪要求早就見怪不怪了，也就不再為難狗子。

  那些人都以為狗子是為了公子哥施舍的銅板才一直守在春風樓前不肯離去，其實狗子隻是為了能再看那女人一眼，一眼就好。可是，直到現在，狗子也沒能再見到那女人一眼。於是守在這裏等著那女人再次出現便成了狗子每日必做的一件事。

  世間最苦是相思不得見。

  狗子把同伴的手拿下來認真道：“小猴，以後不要再說

  這樣的話，咱們是沒那些天天大魚大肉的公子哥命好，但是人窮誌不能短，今年隴右道會來青州募兵，我會去試一試，等我從了軍斬下幾個南蠻子頭顱換了軍功就帶你們過好日子去，再也不用為了一口吃的被人打罵了。”

  小猴瘦的主杆似的，一雙耳朵卻是特別大，像極了小猴子，因此狗子就給他起了個小猴的外號，叫的時間長了小猴就成了他的名字，原先的名字是什麽反倒沒人記得了。

  狗子要從軍的事小猴早就知道了，小時候他們挨了欺負打不過人家的時候狗子總會說等他以後從了軍做了大將軍一定要把挨過的揍全都還回去，小猴以為狗子不過是在說些氣話罷了，可是現在狗子卻很認真地跟自己說，看來他是真的要去從軍了。

  小猴放下腳後跟站穩，抬頭看著比自己高了半個腦袋的狗子眼中噙著淚花問道：“狗子哥，你不管我們了嗎？鐵蛋兒他們怎麽辦，我一個人保護不了他們啊。你不要去好不好，打仗太危險了，我爹就是因為打仗才死了的。”

  青州城裏有不少流落至此的孤兒，為了不受欺負，狗子就把他們都召集到一塊，在城外的一處荒宅裏安了家。他們年長的幾個每日進城乞討，大的養小的就這麽過了好幾年，好賴算是有了個家。

  現在他們都長大了，狗子就決定去從軍，他不想一輩子就這麽活下去，活著就要有個人樣。他不記得這句話是誰說的了，但從聽到這句話的那天開始，狗子就一直在為從軍做準備。

  為了能夠從軍，狗子每天都早早起來背著石塊跑三裏地，如此兩三趟後再跟小猴進城乞討，起初小猴子還不以為然，現在才知道原來狗子早就開始為從軍做準備了，小猴知道自己勸不住狗子，可還是忍不住出言相勸。

  “小猴子，你們都長大了，我不可能保護你們一輩子的，我走了以後你就是最大的大哥了，你不是一直嚷嚷著要做大哥嗎，現在你就要負起做大哥的責任了，不要再動不動就哭鼻子了，會被弟弟妹妹們笑話的。再說了，我現在不是還沒走呢嘛。”狗子出言安慰道。

  小猴擦掉眼淚重重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他們的，狗子哥你就放心去吧，我在青州城等你做了大將軍騎馬來接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