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鑫顯然也沒有想過君如故會去，隻不過是先和師尊說一聲免得她到時候找不到人，“好吧，師尊我去啦！您早些休息。”

  “為什麽不去？”林如賦看著她，“你以前來過蓬萊嗎？”

  “沒有。”君如故喝了口溫水，“我沒那麽愛玩。”

  “蓬萊的觀星塔也不好玩，就是修的高了點，亮了點，宏偉了點。”林如賦換了隻手撐著下巴，有點想入非非。“裏麵有一星空幻境，進去之後仿佛置身於璀璨星空，手可摘月，真實的很。嗯也就那麽一點好看。”

  君如故噗的一聲，笑了，推了他一把道：“你想去就去。”

  “你看你，我們是好兄弟，我怎麽能不帶你自己去玩呢。”林如賦嘴裏說著不去，屁股已經從凳子上挪了起來。

  “快滾吧。”君如故沒好氣道，“滾遠點。”

  走到門外的林如賦一歪頭，瞧見了躲在院邊偷看的慕秋雨，不由得胸悶氣短，火不打一處來。“你怎麽在這？有事？”

  “回尊主……沒……”

  “好了。”林如賦擺擺手，“我知道你什麽意思”他氣惱道：“啟明仙尊，也是你能肖想的嗎？你，配嗎？”

  這句話如雷貫耳打在慕秋雨心上，他如驚弓之鳥不可思議的望著林如賦，“尊……尊主……”

  林如賦沒再理他，關上院門走開了。

  終於安靜下來的房內靜悄悄的，連火燭跳躍的啪啪聲都格外刺耳。君如故閉眼倚著靠椅，想就這樣寐一小會。這幾天聽慣了幾人的聒噪，突然的安靜倒是讓君如故有些不習慣了。

  慕秋雨在門前輕輕喚了聲：“師尊。”

  君如故第一聲聽得不明顯，隻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或是已經半夢半醒中，因此頭也沒抬。

  慕秋雨輕手輕腳的走近，小心翼翼的為君如故蓋上了一件小薄被。

  君如故感受到了來人，微微睜開眼，“你沒和費鑫去觀星塔？”

  這一聲雖是小聲，作賊心虛的慕秋雨卻被嚇得一激靈，抬高了幾個度的嗓門高喊這：“沒有！”

  “慌什麽？”君如故摸了摸身上的小被子，往上拉了拉，“怎麽不去？”

  慕秋雨低著頭，“徒兒不想去。”

  君如故微微坐直，“怎麽了？不喜歡熱鬧？”

  “嗯”慕秋雨站在一邊，“師尊呢？為什麽也不去？”

  “沒興趣。”君如故隨口回了一句，把身上的小被子蓋在腿上，倒有一種提前進入老年生活之感。“坐吧，說說這些年都經曆過什麽？現在沒有別的人，你想說些什麽，就說吧。”

  “徒兒……”慕秋雨遲疑許久，最終道：“師尊，沒什麽好說的，過去了。”

  君如故摸了摸慕秋雨冰塊似的小臉，“若真的能過去了，你為何會全身冰涼？”

  慕秋雨從來都沒有拒絕過君如故，可他現在卻躲開了，“師尊……別問了。”

  君如故不言，看著自己摸空的手，是自己關心的太多了？又看著眼神躲避身體僵硬的慕秋雨，歎息一聲，起身走在前，“去觀星塔瞧瞧吧。”

  慕秋雨滿腦心思失魂落魄跟在其後，君如故七歪八扭走了許久也沒找到什麽觀星塔，無奈的停在了一座橋邊。

  慕秋雨隻管跟著師尊，也沒留意到君如故停下了，腦門頓時撞到了君如故的後背。

  “咚……”

  “……師尊，怎麽不走了？”慕秋雨摸了摸腦門，仰頭看著她。

  “怎麽走？”君如故尷尬的輕咳一聲，“為師……未曾去過觀星塔。”

  慕秋雨也沒露出什麽表情，顯然還在方才君如故疑問的回憶裏，指了個方向道：“師尊，這邊。”

  果然，順著慕秋雨帶的路果然人流愈發多了，各派弟子成群結隊有說有笑的走向那高大宏偉的觀星塔。

  君如故看著別派弟子的笑顏，又看了看低頭愁眉苦臉帶路的慕秋雨。

  “慕秋雨。”君如故突然喚他，大步向前攔住這頭像是受委屈的笨蛋。“是我問的太多了，讓你心情很不好嗎？”

  “師尊，我們……我和你不一樣。”慕秋雨始終沒有抬頭，“您是高高在上的啟明仙尊，我……不過是星河間渺渺一塵，能拜您為師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你在說什麽？”君如故被他說的有點奇怪，蹙眉微怒道：“如何高高在上？怎麽渺渺一塵？你我均是這世間不過彌留百年的過客罷了，怎麽劃分高低貴賤？我君如故從未看不起過你，你為何總是自降身段？從你小時候……”君如故比劃了一下，“這麽大的時候我就未曾嫌棄過你，如今你懂事了，長大了，怎麽就愈發有距離了？”

  慕秋雨被君如故那番比劃羞紅了臉，有些結巴的尷尬道：“當時徒兒年幼，不懂事……可如今。”

  “如今你依舊是慕秋雨，我還是當年那個君如故。”君如故走近半步，“不管你遇上什麽危險，你永遠都是我的徒弟，我永遠都不會嫌棄你，拋棄你。”她道，“我同你之前認識的那些人不同，我這輩子，都不會因為自己而拋棄任何人。”

  慕秋雨顫抖的抬頭，眼眶紅著，帶著泣聲問道：“我……配嗎……？”他說到配這個字的時候，淚水便如決提之水洶湧滾下。

  這般肝腸寸斷，令君如故不知如何應對，同時也想通了些什麽。“誰和你說了什麽？”

  “不……沒有。”慕秋雨抹著眼淚，看著君如故眼中的關心心潮澎湃，看來師尊和林尊主想的不一樣……

  慕秋雨擦幹淨眼淚轉移話題，拉著君如故小跑，“師尊，快到觀星塔了，我們過去吧。”

  蓬萊觀星塔是個百層有餘的星形高塔，其上琳琅滿目珠寶甚多，三步一珠台，五步便有飛禽掛著夜明珠在天花板巡走照明。塔內竟是未點燭火僅靠五彩寶石照明。

  君如故走的極慢，不由得感慨有錢真好。“這蓬萊仙島，果然奢靡。”

  要是能把這座塔搬走，那得夠桃源一夢多少年的開銷？

  君如故這般精打細算，殊不知林如賦已經在嘖嘖稱讚打算從花季島主那騙點什麽來以示安撫慕秋雨同君如故的小心靈了。

  慕秋雨更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不知是本身滿目璀璨還是被滿室珠寶照耀的晶瑩。

  一隻手覆上慕秋雨的肩膀，是君如故。“聽說此處有一星空幻境，不知在第幾層？”

  “啊……師尊。”慕秋雨呆呆的望著君如故的這隻隻露出指節的右手，“在……”

  “在最頂層。”暖情長老笑著走來，“方才遇到林尊主還問起君長老，林尊主倒是說您不來了，我還想去接您瞧瞧呢。幻境在頂層，我帶君長老上去吧。”

  “不必麻煩。”君如故搭在慕秋雨肩膀的手收緊了些，“暖情長老事務繁忙，就不必親自帶路了。”

  “君長老說笑了，卓明。”暖情揮了揮手，叫來了卓明，“你帶君長老上去吧，切莫怠慢了貴客。”

  卓明微施一禮，“君長老，慕師弟，請。”

  順著走廊往內幾百步有一熒光閃爍的傳送陣法，卓明道：“君長老，這是我派特意安排的傳送陣，可直接行至星空幻境。”

  君如故點點頭，“方才一路走來這路上並無人行進。”

  卓明笑笑，“觀星塔共有一百零一層，每一層景象都不相同，每十層有一傳送小陣，想來不少師弟師妹們貪玩都是一層一層向上走的。”

  倒是有些道理，君如故的手始終未離開慕秋雨的肩膀，倒是把這個小徒弟弄的緊張不已。

  “進去吧。”君如故拍了拍慕秋雨的肩膀，“慢些。”

  卓明先進入，為幾人啟動陣法。一陣上升眩暈之感襲來，不過幾息便到了最頂層。“君長老，慕師弟，這便是我派星空幻境，二位請進。”

  君如故微微鬆開手，“好，有勞了。”

  “君長老言重了。”卓明道，“那君長老，在下先告辭了。”

  二人行過約莫十步的走廊，推開一道珠玉簾門，門後便是林如賦所說的那麽一點好看的幻境。

  如林如賦所言，身在其中渺渺一粒。浩瀚無垠，一片蔚藍，神秘且美麗，透射一股攝人心魂的美與妖。

  慕秋雨尋找了一會，最終停留在了一顆星星前。

  君如故問道：“你在看什麽？”

  慕秋雨伸出雙手，像是在包裹著那顆璀璨奪目的星星。他仰視那顆明星，眼神中充滿著俯首與守護。“師尊，這顆是啟明星。”

  這顆，是你。

  君如故笑了，順了順慕秋雨的柔毛。“虛名罷了。”

  “師尊……”慕秋雨回頭望她，手指尖不小心撥動那顆啟明星，麵前忽的一白，兩人麵前出現了一幻境。

  紅雲綽綽，江海倒流，血腥揮揮。半空一黑一紅，兩人互相對峙，一人持刀一人舞劍，一金一黑不相上下，正是君如故六年前對戰伊州之役。

  慕秋雨眼睛被刺的有些發疼，卻也舍不得閉上眼睛，攥著拳頭緊盯著高處的君如故。

  她的眉目如畫，卻是冰冷鋒利，起勢穿劍時的動作這般凶猛。可看他時，碰他時，摸他時，卻是如水的溫柔。

  “原來如此。”君如故將慕秋雨拉回現實。“此星空幻境並非僅是星空，其記載了每一星辰的事件。”

  君如故隨手觸碰了一顆星群間較為凸出的星星，正顯現了青懿長老當年懸壺濟世普濟蒼生。於萬千難民瘟疫中遊走治病，妙手回春救人救徹。

  君如故再次好奇的撥弄了一顆星星，顯現的卻隻是一個模糊的背影。這背影場景變化的極快，時而溫柔以待贈人玫瑰，時而殘暴不仁嗜血殺戮，時而與人共事八麵圓滑，時而打坐月下苦苦修煉。

  “這是誰？”君如故好奇走近，此人時而女裝拈花時而男裝行走，有一會還穿上了道服一手佛塵一手馭琴，再一看又換上了黑衣舞劍淩淩眩光。

  君如故潛意識裏總感覺此人似曾相識，又百思不得解。隻得腳步加急趕著這人舞劍轉身之刻看清楚臉麵。

  “你……”君如故總算是走到了此人身前幾丈處，眨了眨眼瞧著這人的真麵目。

  “嗤……”這分明是幻境，君如故卻從這一聲冷笑中聽出了陣陣危機。君如故下意識的後撤半步，足下正巧有一道淩冽劍氣掃過，方在猶豫的君如故猛然抬頭，正對上了一張並無五官卻殺氣騰騰的黑臉。

  “唔！”從幻境中跳出的君如故驚了，這真是被記錄的幻境嗎？為何感覺如此真實？

  仿佛身在其中……

  若不是君如故心中一直按著告訴自己此像為虛，恐怕早就要拔劍出招了。

  聽到聲音轉身小跑的慕秋雨拽了拽君如故的衣袖，“師尊，怎麽了？”

  “沒事……”君如故擦了擦汗，“許是昨日未休息好，有些乏了。”

  “那師尊……我們回……”慕秋雨話講一半，費鑫等人卻從一邊跑來，興奮喊道：“師尊！您來啦！”

  君如故點了點頭，眯起眼睛給了後方林如賦一個危險的眼神。

  林尊主不明所以，“如故，來了就多走走，別杵在那一處。”

  君如故挑眉看著林如賦，指桑罵槐。“想不到我君如故也配得上在此處得以一席之地啊。”

  “嗯？？”林如賦沒反應過來，順著君如故的手臂看見了毫不起眼的慕秋雨。頓時心如明鏡，狠咳一聲，“如故說笑了，啟明乃是光明，是指引，自然不是一般人能配上的。你若不配，還有誰配呢？”

  君如故懶得同他鬥嘴，將費嘴的林如賦拽到她方才看不清那人臉的星星處。“你來瞧瞧，這顆星星代表的是誰。”

  林如賦瞥了一眼，都不需要觸碰星辰一覽幻象便道：“這你都不知道？這是無念，三清觀觀主啊。”

  “無念？”君如故念了兩聲這個名字，“三清觀無念觀主，為何他……”

  “有不少野史。”林如賦湊近了些，在君如故耳邊道，“傳聞他和你一樣，女扮男裝。”林如賦清了清嗓子，“不過是傳聞哈，她好像和他師父，就是老觀主有些什麽不一樣的關係。無念年少好玩不學無術，可在其師父，就是老觀主死了之後卻性情大變，再不貪玩且苦練劍法。不過幾年便成為了當代有名的大劍修，名聲可以同你齊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