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演武場

  諾大的場地上擺滿了古琴，這可是數年來頭一遭。誰不知道演武場都是練武的，偏偏今天還要來個彈琴。邵長老已然找出了千餘對音律略有天賦的孩子們排隊等待了，至於那些五音不全的，恐怕是沒有機會被君長老親自監督演練了。

  君如故倒像是穿衣打扮一直都是懶懶散散的，頭發也是胡亂的用白色的綢緞紮著一個並不緊的低馬尾，一身乳色的白衣顯得整個人清塵不染，冷漠卻也溫柔。

  當然，如果忽略掉那雙拒人千裏的眼睛的話。

  但或許是因為這個人生的俊美，長了一張能迷死天下人的臉，所以世人都先在這張臉上挪不開眼，自然很少去看衣著頭發是否得體。

  今日是立春，是二十四節氣之首。這種象征萬物複蘇的節日裏見一個冷冰冰的君如故，也真是難為這些弟子們了。

  這山上倒是冰雪漸融草芽萌動，一陣微風吹來

  君長老趕緊裹了裹身上穿的衣裳！媽的，真冷！出門應該裹被子的！

  “咳咳”林如賦憋著笑瞥了她一眼，唇角樂成了一條線，很快就要抿不住了。眼尾也是不由得上挑滿含笑意。林尊主心道這人不知道自己身子嗎，也敢學別人不穿鬥篷不穿厚衣出門了。

  一道眼刀橫來，林尊主清了清嗓子，正視她，“如故，你穿白色也好看！”

  君如故咬著牙忍下了打噴嚏的衝動，吸了吸鼻子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才對著一旁的邵長老慢聲道，“開始吧。”

  站在一旁一身褐色衣袍的邵長老衝著他底下的徒子徒孫們招招手，一個一個的吩咐下去，不多會眾弟子便齊齊端坐在了古琴後，一絲不苟的望著台上的尊主和長老們。

  君如故點了點頭，林如賦倒是先搶著道：“孩兒們都聽好了，今日我桃源一夢君長老要收幾名表現好的弟子們收歸門下，一個個都好好表現啊！哈哈”

  他還沒哈出來，君如故那緊眯的鳳眸便有一股想要直接吞了林如賦的氣勢。“哈哈——”林如賦訕笑幾聲，靠近了君如故低聲道：“沒事啊沒事，你沒看中的就不收！我這就是為底下孩兒們打打氣，收徒那些事都聽你的。”

  “哼！”君如故冷冷的哼了一聲，頓時氣的也不冷了。走下台去用清朗悅耳卻又帶著幾分冷酷森然的聲音道，“誰想做我君如故的徒弟？”

  “我我我我我我！！！”

  君如故那般話剛落地，前排便“唰！”的一聲站起來了一個約有一米八左右身高的弟子。這人分明是穿著一身弟子服卻是渾身上下散發著外帶的恨不得亮瞎旁人狗眼的金光，分明就是偷偷摸摸的帶了一身的法器，普通人看不出來，像君如故這樣的一眼就能分辨出來他帶了多少東西，從頭上束發用的發簪發帶到腳踝上係的鏈子，甚至連腳下墊的鞋墊都是金光閃閃的法器。

  這種恨不得被金光籠罩教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十分有錢的模樣。不是費鑫又是誰？

  “你？”君如故倒是記得他，不過當時這人就已經有十五六歲，現在已經是十**歲的年紀了，其實不比君如故小多少。

  “是啊大仙不是，君長老！我要拜你為師！”

  “嗬！”君如故瞥了他一眼，又瞥了林如賦一眼，這兩個人別是一起串通好了的打他的主意吧？

  “演奏吧。”

  君如故在桃源一夢的身份雖然不比尊主，但是有眼識得都看得出來他比尊主還高一頭。看看林如賦一天天的看君如故就像看個寶貝似的，生怕她哪天脾氣上來又跑了，光是攔著君如故不讓他走就攔了七八次，就差跪下給他磕頭了。

  話不多說，這邊君如故話音落，那邊琴聲便悠揚起。畢竟隻是有十日的時間，這演武場人數又過多，一開始還能聽到一些完美無瑕整齊劃一的嫋嫋琴音，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還沒半盞茶的時間琴聲已然大亂。彈錯的彈亂的，記不起譜子瞎編亂造的，睜著兩個大眼珠戰戰兢兢四下亂瞧的炸成了一鍋粥。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這琴聲可謂是從賞心悅耳變成了群魔亂舞，君如故隻感覺自己後腦的那根筋都隱隱抽疼了。等到琴聲終於停止，再偏頭這麽一看，好嘛！林如賦還一副津津有味的喝著茶磕著瓜子，腦袋還一晃一晃的意猶未盡的模樣！

  君如故嗬嗬

  果然是個不識音律的蠢貨！

  君如故狠狠的一拂袖，恨不得把他那搖頭擺尾的尊主一腳從高位上踹下去！啟明仙尊忍了又忍，最後悶聲道：“彈錯的都自己下去吧。”

  陸陸續續的下去了大半人，有人拉著關係較好的走的，有的還妄想蒙騙一下君長老試圖留下。當然試圖留下的多半是姑娘，一個個被君長老的仙姿迷的兩頰緋紅似是酒醉。

  君如故眼神掃過，“你們彈得如何我都能聽見，自覺點下去。”

  話一出口，又下去了一部分人。君如故一瞟就看見了在角落裏欲走欲留扭扭捏捏的瘦小身影。那一雙黑溜溜的眼睛一會瞧著君如故一會又瞧瞧桌上的古琴。直到兩人四目一對視，那孩子隻當這是嫌他資質不夠要他離開。

  豈料他這邊剛起身欲走，君如故就已然來到了他身前。沒注意到君如故是怎麽過來的，好像就是一飄就飄過來的，帶著春風化雨的仙氣，又像是一縷微風拂麵把他的心都吹亂了。

  “你彈得不錯，為什麽要走？”

  “啊！”這傻孩子隻知道抬頭用驚訝的眼神和微張的小口表示不敢相信。“君長老。”

  君如故遞出了一個東西，是林如賦托他路過弟子住處時順便給他的一個紅包。

  “你的。”

  “謝謝君長老！”這孩子傻乎乎的接了過去。

  “不用謝我，這是林，尊主給你的。”君如故咬著牙，差一點就在這個孩子麵前脫口而出林如賦的大名。雖然兩人私下裏關係甚好，當然是林如賦經常把君如故氣的肝火旺盛呼吸不勻，而君如故壞就壞在不願和他生氣打罵。這人就是怪異，你對他一點好他就能記得一輩子。也就是幾年前林如賦順手扶了他一把，這幾年來君如故為他差點死了好幾回他也從不求任何回報。

  小結巴看著君如故身後乖巧的道，“謝謝尊主。”

  林如賦自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飄來了，聽著兩人無聊的對話順便也就推了一把，“別客氣，如故啊，這孩子資質不錯，要不你收了？”

  君長老連頭都不回，慢條斯理的道：“不收。”

  他說的不收意思是不收徒弟，並不是特指不願意收這個孩子。這句話林如賦是明明白白，但是那孩子卻誤會頗深，自以為自己是入不了君如故的法眼。

  “那你看這個呢？這孩子靈根也不錯，性格也開朗的很。”林如賦對著側邊一揚手，費鑫自然是屁顛屁顛的就跑了過去，完全沒有剛入門時目中無人富家公子財大氣粗的模樣。他雙臂一張不衿不傲的行了禮，反倒是一副溫潤儒雅的少年郎了，“尊主，啟明長老。”

  君如故哼了一聲，白眼快要飛到天上去了。“不收。”

  林如賦見著一招不成連忙換招，“收徒弟多好啊，你看看別的長老徒孫的徒孫都要有了，你連個小徒都沒有，這帶出去就你一個是孤家寡人的多可憐啊。”

  啟明仙尊側過身子瞪著他，“你不也是孤家寡人？怎的不見你收？”

  “我，我可是尊主，我日理萬機忙得很，哪有功夫收親傳弟子啊？再說了，整個桃源一夢都是我的，上上下下不都是我的徒子徒孫”林如賦插科打諢毫不感覺自己已經是個流氓做派，拉過君如故小聲道：“費鑫那小子家裏有錢啊，你收了他不就等於收了個金庫嗎。你看咱們桃源一夢這幾年也確實缺錢，就當幫幫我？行不？”

  君如故一聽登時肝火再次升騰，整個人差點就要炸了！什麽鬼東西？你想把我賣了？看著林如賦這個不要臉的賤人還在眼前笑眯眯的等待，君如故隻得深吸了幾口氣將滿腔的怒罵憋了回去。

  “我已經幫你不少了。”

  尊主聽著他嘴巴鬆動了一樂，立即又接了話：“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你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也說是最後一次。”

  “我保證！！”

  “你上次也保證了，還發誓了。”

  林如賦立即臉上發苦，狀似哭泣的喘了一聲，“如故啊——”

  “不收。”

  林如賦蹭了蹭肩膀，改了紮心策略，“如故啊，人生在世，總得找點寄托不是？你總不能一直都是一個人吧？”

  君如故怔住了，晃神了一瞬。

  林如賦等的就是這麽一猶豫！他瞬間收起了狗腿的嘴臉，一本正經的嚴肅道：“費鑫！過來磕頭拜師！”

  “來了！”費鑫膝蓋真乃是能屈能伸，當時就撲通一聲跪下咚咚咚磕了好幾個頭。

  君如故也沒去理他，而是轉身看著那個汪然欲泣的傻孩子森森道：“你，一起拜。”她本來是想溫和一點說出來的，話到嘴邊又有一點害羞，幹脆還是冷淡一點的舒坦。

  嗯，不愧是我。

  那傻孩子還在那發傻發愣，君如故鳳眸一淩倒是把林如賦嚇了一跳。

  這孩子真不太聰明！林如賦想著，下巴一揚，“傻小子，還愣著幹什麽？”

  “弟子慕秋雨，拜見師尊！”

  費鑫殺氣騰騰的瞪著慕秋雨，小聲在君如故背後道，“師尊，你收這個窮小子做什麽？”

  “你不服？”

  “不，沒有”

  林如賦在一邊對著君如故擠眉弄眼，一副要對土財主態度好一點的模樣。被君如故瞪了回去，暗道這人狗腿。

  “咳咳。”林尊主隨手指了一個女弟子，“你看這個丫頭資質也不錯，要不你一塊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