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夢中所見
作者:山中庸人      更新:2021-04-01 02:00      字數:3919
  一路順水,我們幾乎沒有停歇,連午飯都是用船上殘餘的方便麵解決的,到了傍晚天快黑的時候,我們抵達了曾大哥的家。

  因為事前曾大哥打過電話,所以等我們走進曾大哥家門時,裏麵的飯菜熱水早已準備好了。

  嫂子熱情的招呼我們進屋,又把她家兒子叫了出來給我們一一認識,大家寒暄一遍,便在飯桌上坐了下來。

  這一次的行程是肯定不能跟嫂子說的,所以我們在船上就商量好了,如果嫂子問起,就把黃悅翎推出來,就說是蔣家委托曾大哥幫助跑幾趟生意,因為是蔣家的生意,所以細節方麵不便多說,相信嫂子也不會多問的。

  事實證明我的推測是正確的,當黃悅翎站出來說這趟是替老祖奶跑的的時候,嫂子就把話題轉移到了別處,所以這頓飯我們吃的還是非常輕鬆的。

  因為今天一天都沒有停歇,所以吃完晚飯後大家都已經累得不行了,我們稍微聊了會兒天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雖然我也是疲憊不堪,可是在床上躺下後我很久都沒能睡著,腦子裏想的全都是世界末日之類的事情,後來,我的眼睛實在睜不開了,才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為什麽,在睡著之前我就有預感,今晚肯定會做夢,所以當我看見夢中那個霧影時,我並沒有驚訝,也立刻意識到這是在夢裏。

  霧影還是憑空出現的,隻不過這一次它是出現在一片黑暗裏,我看不清它的容貌,隻能大概的分辨那是一個人形。

  黑暗中的遠處有一點光芒,看樣子離我很遠,那霧影既像走又像飄的朝光芒處一點點挪動,時不時還朝我回一下頭,似乎是在召喚我過去。

  我不明就裏,但是潛意思認為霧影不會害我,就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隨著光芒一點點靠近,我看見那竟然就是之前小島上的那個石門,那霧影回頭看了一眼,見我還跟在身後,便一頭鑽進了石門裏。

  現在我多少有些明白了,如果說有鬼魂的話,那這個霧影大概就是黃宗滿的鬼魂,它一次次召喚我,恐怕是這暗室裏還有什麽隱情。

  我跟著霧影進了石門,又掀開那塊木板進入了下層暗室,暗室裏,黃宗滿的屍骨還是跟我離開時看見的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而那團霧影則站在屍骨的對麵,怔怔地發著呆。

  我站在霧影身後,不敢出聲,我心想它大概是看見自己的屍骨有些留念吧。

  哪兒知道我剛冒出這個想法,那霧影就抬起手來朝屍骨的腦袋揮了過去,那樣子就像是扇那具屍骨的大嘴巴似的。

  更讓我驚訝的是,霧影的手揮過之後,那屍骨竟然跟真的挨了巴掌似的,頓時就倒在一旁,渾身的骨頭都散了。

  霧影似乎很生氣似的,扇完屍骨後,猛地回頭,隨後指了指桌子下麵,好像是讓我看過去。

  我見狀趕緊把腦袋伸過去,就看見長方形的桌子下麵似乎有一道跟桌麵一樣大小的凹痕,那桌子的四個腳剛好卡在凹痕的四角上。

  我也沒征得霧影的同意,馬上走過去將桌子搬了起來,於是那道凹痕立馬就顯露在我的眼前。

  這道凹痕看上去不是故意留下的,而是不知道什麽原因自然下沉的,看上去這下麵就像是有一個長方形的坑似的,由於天長日久,所以地麵沉下去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霧影,不知道它讓我看這道凹痕是為了什麽。

  就在我剛剛抬起頭來的時候,那霧影猛然伸出右手,按在我額頭上,然後用力往底下摁。

  我沒吃住力道,一下子撲倒在地麵上,然而這還沒完,霧影的手把我的頭按在地上後還在使勁,似乎要把我按進地裏麵去一樣。

  我雙手撐在地麵上,暗暗使勁抗衡著,可是那霧影的力量奇大無比,我使出了吃奶的勁都沒能動彈分毫。

  突然,我感覺撐住雙手的地麵突然一軟,就好像一下子變成了稀泥一樣,我的整個身子頓時就沉了進去。

  那霧影的手依然沒有撤走,按著我不斷往下沉。

  大約過了幾秒鍾,我突然感覺身下一空,周身的稀泥的感覺也一下子消失了,然後我就看見自己身下躺著一具咧著枯黃牙齒的幹屍。

  我此時跟幹屍的距離不到一米,就好像我漂浮在它的上方一樣,而且此時按在我腦袋上的手好像也消失了,四下裏似乎隻剩我和幹屍兩個人。

  我看見幹屍並沒有感到害怕,反倒是好奇起來。

  這幹屍身上沒有衣服,渾身被一種像是黃土的東西包裹著,而且幹屍的頭和軀幹之間的脊椎被幾根幹竹棍固定著,似乎這兩者之前是脫開的,後來才被人為的連接起來。

  看來看去,除了確定這人是砍頭而死之外,我也看不出別的端倪。

  正在我疑惑的時候,我眼前的幹屍突然飛快地離我遠去,可是我卻沒有任何感覺,所以我也分辨不出是我在上升還是幹屍在下降。

  幾乎在一瞬間,我看見眼前的場景變成了之前看見的土地,而我正以麵貼地的趴在地上。

  我用雙手支撐著自己站起來,看在自己還處在地下的暗室裏,那凹痕還在,桌子也偏在一旁,而那個霧影也像沒事人一樣站在我身邊。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後,便把眼神放在霧影身上,顯然它帶我來看這些是有原因的,可是它又不告訴我下麵的幹屍是什麽人,那不就白看了嗎?

  我正盯著霧影疑惑著,那霧影突然走到旁邊的櫃子旁,我看見它打開櫃子,從裏麵拿出幾個裝著辰砂的小瓶子,然後又走了回來。

  霧影走到我身邊,蹲下,隨後打開小瓶子的塞子,將裏麵的辰砂倒在地上。

  我意識到霧影是想告訴我什麽,便也蹲下認真看了起來。

  霧影拿著小瓶子左晃右晃,不多時,地麵上就出現了六個暗紅色的字:直指繡衣使者!

  這六個字我倒是認識,可是這六個字是什麽意思我就搞不懂了,我盯著地上看了一會兒,又把眼睛看向霧影。

  那霧影慢吞吞站起來,在我麵前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後,它突然伸出一支手,朝我腦門上移過來。

  我以為它又想把我按到地底下去,下意識的躲了一下,還閉上了眼睛。

  可是我等了一會兒也沒絕身邊有任何變化,隻是額頭上似乎貼著一個冰冷的東西。

  我睜眼一看,就看見霧影的手輕輕放在我的額頭上,還來回摩挲了片刻。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這是霧影在跟我交流,它的姿勢就像是一位長輩安撫一個晚輩一樣。

  我覺得有些心酸,如果這個霧影真是黃宗滿的鬼魂的話,那站在我麵前的就是我真正的祖先,我估計它也沒想到時隔千年之後,還能跟自己的後代以這樣的方式相見。

  我朝它笑了笑,正想開口問問它,就感覺它手上突然猛增力道,將我一推,然後我就在曾大哥家的床上驚醒了。

  醒來之後,我看了下表,才四點多,這一晚上我才睡了三個小時不到。

  可是我現在的睡意全無,在回想剛才那個夢時,我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酸。

  黃宗滿在沒遇到陳友諒之前,頂多就是個頗受追捧的趕屍匠,但是從他的遺言中可以看出,這是一位胸懷大誌的趕屍匠。

  當時正值天下動蕩的時期,黃宗滿以安天下為己任,“得道以為天下,失道亦為天下”,後來得到陳友諒的賞識,一躍成為陳友諒身邊的得力幹將。

  可是千算萬算不如天算,他輔佐了錯誤的人,朱元璋橫空而出,在短時間內就將陳友諒的大軍逼回鄱陽湖,他也和陳友諒落得個一死一自殺的下場。

  我能猜到他下定絕食的決心之前是怎樣的萬念俱灰,他寫下“愧對祖宗、愧對妻兒、愧對漢王、愧對天下”的絕句也絕對是他的肺腑之言。

  坐在床上感歎了一會兒,我又想起“直指繡衣使者”這六個字來。

  從後麵的使者兩個字來看,這個什麽使者應該是指某種身份,也許就是指那具幹屍的身份。

  可是黃宗滿將這位“使者”埋在那下麵幹嘛?難不成這位使者也是鄱陽湖之戰的某位重要的參與者?

  我有心想回到島上再下去看個究竟,可是我們現在已經離那兒十萬八千裏了,而且當時出來時,我跟曾大哥生怕被別人發現,已經把那個石門給堵死了,再想要挖進去,單憑我們雙手是不可能的。

  想來想去,我還是決定算了,我就權當夢裏的是真的,然後回去查查這什麽繡花使者究竟是什麽意思。

  就這樣,我一夜坐到天亮,大約六點多時,我聽見曾大哥他們起來了。

  曾大哥家比起騰大哥家住的地段稍微要繁華一點,我一骨碌爬起來說要幫他做早飯,曾大哥哈哈一笑,說他家有好幾年沒有做過早飯了,都是買的。

  曾大哥讓我在家裏等一等,他騎了個電動車出去沒一會兒就提著一大袋包子油條回來了。

  我們在曾大哥家吃過早飯,又聊了會兒天,到了中午十分,我和邱妍便決定離開了。

  十多天的相處,我們跟曾大哥之間也有了感情,離開的時候,曾大哥還抹起了眼淚,我笑說要是曾大哥舍不得,大可以去湖南看我們,到時候我們一定盛情款待。

  當說道報酬的時候,曾大哥說什麽都不要,他說之前是看蔣家麵子,現在是看我們三個的麵子,無論是看誰的麵子,這錢都不能要。

  最後,在邱妍的一再堅持下,我們給曾大哥留了五萬塊錢,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曾大哥的家。

  之後,我們在南京住了一晚,第二天淩晨,我們便登上了回省城的飛機。

  一路上,黃悅翎表現得特別沮喪,我想起來的時候她哭鼻子的事情,心想這丫頭該不會又鬧情緒了吧。

  “悅翎兒,在江西的時候你不老念叨回來的嗎?怎麽現在回來了,你倒有點不高興啊?”

  黃悅翎氣衝衝的瞥了我一眼,然後把頭扭向了機窗外。

  其實她的心情也好理解,這麽多年,可能黃悅翎一直待在祖姑婆的身邊,長時間跟一個老人住在一起,肯定會很壓抑,這次跟我出來,雖然她自己不承認,可是對她來說絕對算得上解脫,所以在外麵野慣了突然又要回到之前壓抑的生活,這丫頭肯定很不願意。

  然而就算黃悅翎一百個不願意,飛機還是如期抵達了省城機場,邱妍叫來公司的車,將她送回家後,又安排司機把我倆送到了祖姑婆家。

  我此時心裏有無數的問題想問祖姑婆,又加上十多天沒見麵了,所以有些興奮,我提著給祖姑婆帶的禮物,也不管身後的黃悅翎,一路小跑就跑進了祖姑婆家。

  誰知道我剛踏進家門就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祖姑婆麵色凝重的端坐在堂屋的藤椅上,而在她身旁的另一張藤椅上,則坐著正一臉微笑看著我的陳方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