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仙遊曾以為白居易詩中所描述的場景根本不可能達到，自己十數年的功力也沒能將琵琶彈成想像中的模樣。

  隻是今天，自己卻一下推翻所有的篤定。

  恍然之間，腦海中似乎真的浮現一幅江南秀美、壯麗的景色，隨著付長安的琴聲漸漸變得清晰，又隨著琴聲的隱去，緩緩消失在眼前。

  一曲終了，船艙重新歸於安靜，就連付長安自己也有些詫異，這曲《憶江南》自己彈了不下數千遍，唯有這一次彈得卻是異常的用心。

  是因為眼前美女的青睞？還是因為就要見到夢中到過的江南而感到激動？

  恐怕連自己也說不清楚。

  良久，仙遊這才從剛剛的夢境中清醒過來，再次望向付長安的眼神頓時變得異常複雜，自己突然站了起來，微微給付長安施了一禮。

  “姑娘這是幹什麽？”付長安慌忙起身，連忙還了一禮。

  仙遊微微輕歎道：“我自幼與師傅學習樂器，唯獨偏愛琵琶，學了至今已經有十年有餘，本以為琴技已經趨於大成，誰料今日聽君一曲，才明白，我不過是井底之蛙而已，今日多謝先生賜教。”

  付長安擺了擺手，笑道：“賜教不敢當，這次多半是姑娘美酒的功勞，所以才超常發揮，要讓我再像剛剛那樣彈一次，說什麽也彈不出來了。”

  “一壇美酒便能換先生一曲，那奴家自有千壇萬壇好酒奉上。”

  “哈哈，還是算了，我這人酒力太淺，別說是千壇萬壇，怕是一壇就會喝醉了。”

  話是越聊越投機，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似乎也在這聊天中發生了變化，一向不愛與人說話的仙遊似乎變得健談起來，兩個人所聊的話題，也從琵琶開始轉向其它。

  就連付長安也不得不佩服仙遊的博學，自己對於琴棋書畫的理解乃是緣自上一世幾十年的記憶，可是仙遊卻不同，好完全是十幾年如一日的學習，才有今天的成就。

  聽著聽著，倒是讓付長安對她的師傅開始好奇起來，倒底是什麽樣的仙子才能教出這樣萬事皆通的女子呢？

  聊著聊著，付長安突然覺得對麵女子的麵孔似乎變得模糊起來，正在疑惑時，一盞燈從旁邊遞了過來，玉兒小心地提醒道：“姑娘、公子，外麵的天就要黑了，奴婢要不要準備些晚飯來？”

  “啊？”付長安頓時大囧，一不留神居然聊到了這麽晚，自己連忙起身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打擾姑娘這麽久，我也該下船了。”

  “公子且慢。”仙遊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可是時間這麽晚了，孤男寡女在一起，的確有些不太好，想了想，笑道：“跟公子聊了這麽久，還不知道公子貴姓呢。”

  “哦，是在下失禮，在下姓付雙字長安。”

  “付長安？”仙遊心裏一愣，自己怎麽好像在哪裏聽到過這個名字，隻是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了。

  把這名字牢牢記在心裏，仙遊輕聲回道：“付公子，奴家閨名秀榮。”

  “原來是秀榮姑娘。”付長安心裏還有些疑惑，為何她隻告訴自己名，不告訴自己姓呢？

  仙遊繼續道：“剛剛與公子聊天，頗有心得，若是公子方便的話，明日開船前，還請公子過到這邊，秀榮還有些問題想與公子請教。”

  “這……”要說付長安不動心那是肯定不可能的，畢竟人家一看就是大美女，有美女相邀自己還裝什麽矜持，隻是……

  想到這，付長安苦笑道：“不是在下不願意，隻是這次出行，我還帶了五個弟子同行，平時還要看管他們的功課。”

  五個弟子？

  仙遊心裏一愣，昨天玉兒說不是見到厚照了嗎，厚照的先生不是楊大人嗎？怎麽換成了付長安？

  眨了眨眼睛，仙遊笑道：“這有何妨，公子也看到奴家這條船有很多空閑，不如將他們一並叫來，也好熱鬧些。”

  啊？

  付長安有些傻眼，不過既然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那自己總不好再拒絕，笑著點了點頭：“那明日就打擾了。”

  兩個人告辭之後，付長安下船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剛一上船，朱厚照便突然竄了出來，一臉驚訝道：“先生，你怎麽回來了？”

  “放肆，我不回來還能去哪裏？”付長安沒好氣地瞪了朱厚照一眼，自己知道，隻要自己給他點陽光，他就能燦爛過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朱厚照連忙擺了擺手，有心把宮中聽到的傳說講給付長安聽，可是又怕付長安追問這些消息在哪裏來的。

  一時間抓耳撓腮，不知道該從哪裏講起。

  就在這時，他突然從付長安的身上聞到一股味道，連忙湊到他身邊，仔細地聞了聞。

  “聞什麽？”

  朱厚照往後一退，一付篤定的樣子道：“先生，你喝酒了。”

  “喝了。”付長安點了點頭。

  “還彈琴了？”

  “彈了。”

  我的天呀。

  朱厚照簡直被這驚人的消息給震驚了，要是自己現在跟父皇母後說起這件事，恐怕他們誰都不會相信，那個仙女般的小姑姑居然會請一個男人到她的船上喝酒、彈琴，難不成，她看中先生了？

  仔細一想，不是沒這個可能，先不說別的，先生相貌堂堂，又是狀元出身，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除了對自己之外，跟別人說話總是一付雲淡風清的樣子，這樣的男人讓什麽都沒見過的小姑姑又怎麽能抗拒得了。

  看來，自己真得替她做一次紅娘了。

  整個一下午光顧著聊天了，付長安的肚子早就餓了，隨意找了兩個饅頭，就著幾碟小菜便吃了起來。

  “夫子，有件好事我想跟你打個招呼。”朱厚照又湊了過來。

  “什麽好事？”付長安連頭也沒抬。

  朱厚照也是第一次保媒，自己哪裏知道這裏麵有什麽道道，幹脆直來直去道：“你覺得白天那位姑娘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付長安終於扭過頭來。

  “幹脆這樣說吧，夫子要是喜歡她，我這就去告訴她，說不定人家一點頭，過些日子她就成我的師娘了。”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