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城的排汙溝錯綜複雜，好些溝渠被胡亂搭建的窩棚給填埋堵上了。城主府組織數千苦力疏通，暴雨形成的內澇才緩緩退下。

  可短時間內，城內工匠區成了個發臭的爛泥塘。數萬居民流離失所，死傷無法統計，場麵難看的很。

  城裏的權貴對此毫無反應，頂多派出人手把守各個路口，把無家可歸的貧民趕到城外去。至於屍體，趕緊派人收殮，同樣運到城外火化，免得爆發瘟疫。

  如此治理水平在周青峰眼裏簡直不值一提。可對於異界的居民來說，這就是‘正常現象’。

  親臨工匠區查看十幾具從排汙溝撈出的屍體，待在馬車內的監察總長埃爾在車廂內沉吟許久。他看似閉目不動，可靈魂卻化作虛體，脫離車廂，宛若一團翻騰的幽魂。

  脫離身體束縛，虛體狀態的總長閣下顯露出蠕蟲形態。它可以快速的來去，在工匠區的廢墟間穿行。

  工匠區泡在水裏，大量窩棚把原本的街巷都堵塞了。無家可歸的流民正試圖從髒兮兮的汙水中撈有用的東西。

  哀苦的麵容已然麻木，不少人坐在一堆垃圾中，已然不知該如何自救。‘蠕蟲幽魂’掃了幾眼，連作為參照的道路都找不到，倒是在汙水中發現幾具漂浮的殘屍。

  隻看屍體略有向蟲形變異的腦袋，‘蠕蟲幽魂’就知道其身份。這正是躲在工匠區的邪蟲信徒。它隨手翻動屍體，很快發現屍體胸口有明顯的劈砍傷勢。

  “都是一擊致命。動手的人凶狠，迅捷，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蠕蟲幽魂’連續查看了好幾具屍體，心中略有驚訝。

  普通對決往往來回交手數個回合，從試探到絕殺，死者會有多處傷勢。可汙水中的屍體明顯遭到突襲，無一不是瞬間被殺。

  狠辣，果決，毫不容情。

  “這不是單純訓練能掌握的能力，隻有經曆過無數次生死搏殺，才能有一眼看穿對手實力，並瞬間找出最簡單的格殺方式。沒有任何試探，這是碾壓般的屠戮。”

  ‘蠕蟲幽魂’喃喃自語道：“襲擊者不是巫師，更像是戰士。他的實戰經驗很豐富，這不是正常人類能做到的。寒風城裏能有這份能力的屈指可數。”

  凶手到底是誰？菲爾斯一方，馬布裏一方，還是其他什麽勢力？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蠕蟲幽魂’也沒能做出準確判斷。

  隻可惜寒風城的惡棍們平時橫行霸道，這次連怎麽死都不明白。

  找了一圈，邪蟲信徒的聯絡點已經蹤影皆無。除了幾具屍體，啥也沒看到。‘蠕蟲幽魂’又換了個地方，這次是個鐵匠鋪。

  這鋪子比較結實，磚木結構，經得起暴雨。可內澇後汙水倒灌，鋪內的爐火已經滅了，隻留下滿地狼藉。

  鋪子裏還有人看守，畢竟裏頭的鐵器還挺值錢。‘蠕蟲幽魂’化作一團灰蒙蒙的人形，踩著泥水進來，開口就喝問：“莫辛在嗎？”

  剛剛遭遇襲擊，己方死傷慘重，鋪內的人極其警覺，立馬就操起了武器。‘蠕蟲幽魂’站在鋪子外沒動，提高音量再問了一次。鋪內的人頓時呆滯，放棄抵抗。

  沒一會，昨天見過鮑威爾的老者後鐵匠鋪後站出來，恭敬的問候道：“主祭閣下，您親自來了。我們遇到點小麻煩，孩子們有點情緒緊張。”

  “昨晚，整個寒風城的地下勢力都遇到麻煩。”‘蠕蟲幽魂’飄進鐵匠鋪，“監察廳控製的不少眼線被人殺死，緊跟著又是一場大雨抹去所有線索。

  今天從排汙溝裏撈出的屍體可以堆起來玩。我看到你們的聯絡點也遇襲了，死了不少人。肯定是有人在定點清除你們，這事頗為棘手，可不是什麽小麻煩。”

  叫莫辛的老者更是驚訝。他沉聲問道：“我們昨晚確實遇襲了，襲擊者非常迅速，哨位沒能發出任何警示，聯絡點就被他突破。我們事後連對方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我還以為隻有我們遇襲，難道那家夥襲擊了很多人？整個工匠區這麽亂，他怎麽準確找到自己的目標？這難度比殺人還大。”

  “襲擊者一定擁有我們還不了解的探查能力。”‘蠕蟲幽魂’說道。它隨莫辛進入裏間的鍛造室。

  那台簡陋的鍛機複製品還在原地，打造它的馬丁蓬頭垢麵的坐在一旁，木木呆呆像個傻子。在馬丁身旁，赫然是碼頭區曾被周青峰‘殺死’蟲形老婦。

  後者拄著拐杖，一手按住馬丁的腦袋，正在施法。見到‘蠕蟲幽魂’進來，它也屈膝行禮，表示恭敬。

  “尼羅，這個鍛造者到底有沒有用？”‘蠕蟲幽魂’問道。

  蟲形老婦未起身，爬滿蛆蟲的腦袋深深低下，說道：“主祭大人，我剛剛施法搜索了這個人類鍛造者的記憶，他並未隱瞞。隻是這台鍛機確實太複雜。”

  盯著鍛機複製品，‘蠕蟲幽魂’繞行一圈。它看過鍛機的圖紙，當時就覺著繪圖精細複雜，可鍛機的原理不難理解，隻要有圖紙肯定可以複製這玩意。

  等到事後真正想動手造一台，才發現連一根合格的橫梁都搞不定。這鍛機暗藏大量難以預料的技術細節，實在是個大坑貨。

  叫莫辛的邪蟲頭目恨恨罵道：“主祭閣下，我們已經在這台鍛機上花了上千金幣，必須想辦法把它造出來，絕不能放棄。

  必要時，能不能讓長腿家族出麵，把維克多雨果抓來審訊這其中的秘密？有了這台鍛機，我們可以吸引更多人類信徒，收割更優質的靈魂。”

  “長腿家族正在內亂，不會幫我們的忙了。”‘蠕蟲幽魂’搖搖頭。看兩名手下困惑，它解釋了幾句。

  “二十年前，現任城主‘老長腿’向深淵呼喚。吾主回應了他並簽下秘契，幫他從一個家族棄子登上城主之位。條件是允許吾主在主物質界位麵培養信徒。

  我奉吾主之命而來，確保契約的執行。受秘契約束，我和‘老長腿’都不能將這事告訴任何外人，也不能彼此傷害。

  毫不意外，‘老長腿’變強後就想毀約。近十年來，他一直試圖擺脫我，限製我們培養信徒。

  其實我何嚐不想擺脫契約束縛，為吾主收割整個寒風城的靈魂。現在長腿家族內鬥，我巴不得他們拚個兩敗俱傷。”

  兩個邪蟲頭目似乎恍然大悟，卻發現明白了也不解決問題。

  莫辛焦急的問道：“閣下，我們現在損失很大，死掉的信徒都是多年感召的。不管是誰幹的，必須把他找出來進行報複。”

  ‘蠕蟲幽魂’微微點頭，“沒錯，我們確實應該報複。可現在最大的阻礙是剛剛下的這場雨。對了，伊瑪斯卡的遺跡殘片，你們收集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