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多看了看頭頂的太陽，以及離巴斯德醫生最近的下水道井蓋。

  這個角度……

  如果用上新獲得的能力……或許有不小的機會。

  但是得先拖住他一段時間！

  伊西多假裝思考了片刻，開口道：

  “可以！但是你要回答我幾個問題。”

  “你說！”巴斯德醫生的聲音從埃瑞克的身後傳來。

  “為什麽要來殺我？”

  巴斯德醫生一邊後退，一邊回答道：“因為一筆交易……其實我也不想的，但是有人拿走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隻有我殺了你，他才會把東西還給我！”

  “那你這次選擇逃走，豈不是得不到那樣東西了？”

  “我可以下次再來殺你，但如果這次我死了，就真的什麽也得不到了。”

  呃……

  伊西多被巴斯德醫生的回答噎得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也太耿直了吧？

  標準的送命回答……

  不過他本來也沒打算放對方離開，所以並不是很在意對方的“離譜”回答，而是接著問道：“那件重要的東西，和‘阿卡莎’的複活有關，是嗎？”

  巴斯德醫生後退的腳步頓了頓，過了一會兒後，他的聲音才再次傳來：

  “是！”

  “她是怎麽死的？”伊西多的下一個問題接得很快，幾乎沒有任何停頓。

  他必須要將對話的節奏控製在自己手裏，並盡可能地通過問題讓巴斯德醫生陷入回憶，從而分散注意力，為自己計劃中的那“一擊”創造完美的時機。

  “因為……隆巴頓子爵，那個人渣……”巴斯德醫生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顫抖，“他不僅侮辱了阿卡莎，還殺了她！”

  不行啊，走得太快了……得拖住他。

  “你怎麽知道是隆巴頓子爵做的？”伊西多不斷地刺激著巴斯德醫生。

  “我怎麽知道？哈哈哈……”勒住埃瑞克的觸手微微顫抖著，巴斯德醫生用一種癲狂的語氣說道，“我當然知道啊……嗬……因為我親眼看到的啊！”

  這……

  “一個無用之人，被綁在椅子上，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子被人玩弄，被人割開手腕，鮮血一點一點地在她身下淌開，她看著我，我看著她，我看著她的眼神從求助，到絕望，最後變成解脫……她的眼睛慢慢地黯淡，血跡在一點一點擴大，她在慢慢地死去……”

  “但是我卻毫無辦法！”巴斯德突然大聲吼道，“我是一個醫生啊！！！我本可以救她的！隻要他們能夠幫我鬆開繩子，憑我的醫術！我一定可以救活她的……

  “我一直在求他們，什麽事情我都願意做……隻要能幫我鬆開繩子，什麽事情我都願意做的……

  “但是他們沒有！所以我隻能看著阿卡莎一點一點死去……但卻什麽也做不了……”

  伊西多的目的達到了……

  他成功地讓巴斯德醫生主動說起了往事，也成功拖住了時間。

  但是他的心裏卻沒有任何因為計劃即將成功而產生的激動與喜悅。

  “隆巴頓子爵呢？”他沉聲道。

  “死了，我殺的。”巴斯德醫生平淡地回答道。

  “麵對貴族，國王不能幫我，法律也不能幫我……隻有‘血肉煉成會’可以……

  “我出生在一個落敗的貴族家庭，見識過無數貴族的醜態……那些醜陋的人，真的就比普通人更高貴嗎？

  “不！他們才應該被塞進‘鯨尾區’去當漿洗工！”

  徹底揭開了傷疤的巴斯德醫生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我可以放你離開，但是你必須把你手中的人質留下。”伊西多打斷了他的控訴。

  “不！我要把他帶進下水道，你是秘偵局的人，是那些人的走狗！我不相信你！”巴斯德醫生邊說邊退。

  “那你為什麽還要幫我接上肋骨？”

  巴斯德醫生沉默了一會兒。

  “因為我是一名醫生……”

  哎……

  聽到了這個回答，伊西多歎了一口氣，但是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讓一名“血肉煉成會”的人把埃瑞克帶走的。

  雖然巴斯德醫生可能是其中的另類，但是一名普通人對於“使徒”來說，真的就和一袋餅幹沒什麽區別，他不敢冒這個風險。

  不過放點水，讓巴斯德醫生離開還是可以做到的。

  畢竟巴斯德再菜也是一名“使徒”，現場除了自己的“寂滅之彈”，就沒有能夠真正傷害到他的東西了。

  拖了這麽長一段時間後，太陽漸漸從頭頂的正上方向西偏移了一點點，這意味著陽光可以照到巴斯德醫生的正臉了。

  “光之印”發動！

  巴斯德醫生跟前的一道光從平行變成匯聚，射入了他的眼睛。

  “呯！”

  就在巴斯德醫生因為刺目的陽光本能地閉上眼睛的時候，伊西多扣動了手中的扳機。

  “寂滅之力”和“占星之力”同時注入，為的就是要一槍打斷纏住埃瑞克的觸手。

  同時他又補了兩槍，給巴斯德醫生稍稍造成了些麻煩，使他沒有辦法再去管埃瑞克，隻能後退並且躲入下水道之中。

  而且，他這兩槍都沒有射向巴斯德醫生作為一名“使徒”的要害——“腦袋”。

  最初的鐵灰色彈頭筆直地向著觸手疾射而去。

  然而就在即將擊中觸手的時候，這枚彈頭突然調轉了方向，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

  “噗……”

  子彈從側麵擊穿巴斯德醫生的顱骨。

  生機瞬間斷絕！

  “噗……噗……”

  後續兩發子彈也相繼擊中了巴斯德醫生那失去了生機的身體。

  “誰？！”

  伊西多發出了一聲怒吼，他沒有去管緩緩倒下的埃瑞克和巴斯德，而是抬頭看向了周圍的屋頂！

  一個人影也沒有……

  ……

  “占星之力”！

  不會有錯……絕對是“占星之力”！

  他明確地感受到了自己射出的第一枚子彈被“占星之力”改變了原來的軌跡，從筆直射向纏繞著人質的觸手，變成了彎曲射向巴斯德醫生的太陽穴。

  不過伊西多很快就壓下了自己的憤怒……

  能夠做到突然修改他子彈軌跡的“占星師”，至少也是“操縱”級別的存在！他就算再怎麽憤怒，也沒有任何作用。

  而且對方為什麽要這麽做？

  殺人滅口？不讓巴斯德醫生說出更多關於貴族的腐朽內幕？

  就算是這樣……可為什麽要借自己的手？

  不能暴露身份？

  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伊西多深吸了一口氣，朝巴斯德醫生倒下的地方走去。

  他先將還在昏迷之中的埃瑞克抱起，移到了稍遠一些的位置。

  然後又回到了巴斯德醫生的屍體前，屍體已經開始有了輕微蠕動的跡象，這是每一名“使徒”死亡後，都會經曆的過程——崩碎成一塊塊無意識蠕動的血肉。

  唯一能夠保存下來的，是“使徒”的頭顱。

  巴斯德醫生的頭顱兩側被子彈貫穿，他的臉上布滿了淚水，眼中帶著一絲驚訝。

  伊西多蹲下身，幫他合上了眼睛，順便用袖子擦幹了他的眼淚。

  “你還真是……活得痛苦，死得突然……”伊西多輕輕地說道。

  “這樣也好……你和阿卡莎這麽相愛，死了以後一定會在一起吧……其實你就算複活了‘阿卡莎’，那也不是真的‘阿卡莎’……還不如像現在這樣……”他的話有一些語無倫次。

  “其實‘血肉煉成會’也不是在幫你……他們隻是在利用你罷了，他們其實比那些腐朽的貴族更加可惡……

  “對了……你是一名醫生……你放心，你的醫術會一直流傳下去的，我已經拿到了你的‘解剖筆記’……人我也幫你找好了，南希小姐……她的醫術其實很好，又是你的護士，而且也願意幫助普通人，她一定會成為你的繼承者的……

  “還有……我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我也沒有這個能力去改變這個世界，但是我保證，我以後如果看到了你身上的這種不公，我一定不會無動於衷。

  “我和他們不一樣，或者說我和你們都不一樣……

  “總之……我不是走狗。”

  。

  。

  。

  伊西多的槍聲不僅驚動了巡邏隊，同時也驚動了秘偵局。

  聞聲趕來的有西蒙，肖恩和柯克。

  “那就是巴斯德醫生嗎？”看著不遠處那一地崩壞的血肉，柯克的聲音顯得有些不自然。

  這是他加入秘偵局以來第一次出外勤，對於這種場麵還不是太適應。

  “是。”

  伊西多淡淡地回答道。

  “對了，頭兒，你沒事吧？”回過味兒來的柯克關心地問道。

  “沒事……”伊西多搖了搖頭。

  “對了，柯克，你在警察廳待了這麽久……知道隆巴頓子爵嗎？”

  柯克沉默了。

  “怎麽了？”他轉頭看向了身邊的光頭大漢。

  “頭兒……你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我第一次遇上神秘學事件是怎麽樣的吧……”柯克沉重地說道。

  “記得，你說你遇上了‘血肉煉成會’，整個小隊就活了你一個……”

  伊西多回憶著他和柯克一起去“彭伯裏莊園”時聊起的內容，隨即他瞳孔一縮，意識到了什麽。

  “沒錯……就是在隆巴頓子爵的宅邸……”光頭大漢唏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