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至半途的肖恩調整了長劍之上的“占星之力”，生生止住了向下的劍勢，接著反向往上一撩，直奔對方歪了半截的腦袋而去。

  紅衣男子往後靠了靠，脖子向後折疊了一百八十度，整個後腦勺都貼在了後背上，躲過了直劈而來的長劍。

  作為一名“使徒”，他的身體除了大腦之外，其餘部分的血肉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任意扭曲，所以隻要保住大腦，別的都不重要。

  不過肖恩也有和其他“使徒”交手的經驗，剛剛那兩劍，不過是試探而已。

  長劍回撩的同時，他已經悄悄將“煉金之力”引入其中，長劍頓時冒起一股非凡的熱力。

  肖恩猛地斬下，手中的長劍帶著熾熱的氣息劃過順勢分開的血肉。

  紅衣男子眼神一變，立刻將雙腿變長，整個身體向後平移了一段距離。

  兩人的戰鬥來得毫無征兆，走在街上的行人看到這一幕，立刻尖叫著遠離兩人所在的區域，原本還算有序的街道頓時混亂起來。

  收回雙腿，他脖子之下裂開的兩半身體重新閉合了起來，隻是重合的部分並不像之前一樣天衣無縫，而是出現了一道焦黑的痕跡，並飄出了一股若有若無的烤肉香氣。

  熾熱的長劍沒有真正劈中，但即使隻是從他裂開的血肉空隙中劃過，依然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傷害。

  不過也隻是很小的傷害，紅衣男子身上的焦痕很快化作血痂脫落，皮膚變回了光滑無痕的模樣，甚至連撕開的紅色風衣也恢複如初。

  他連衣服……都是用血肉凝合而成的！

  “占星”、“煉金”雙精通？你就是肖恩·坡？

  紅衣男子並沒有張嘴，但是一陣低沉的聲音卻從他的身體裏傳出。

  肖恩沒有說話，“煉金之力”重新注入長劍之中，一層薄薄的白霜在劍刃之上凝結，他單腿重重一蹬地麵，整個人像炮彈一般向紅衣男子射去，依舊是當頭斬下。

  紅衣男子連忙將腦袋藏進身子，躲過了這一劍，並故技重施，裂開了右邊的肩膀，主動讓長劍通過。

  冰冷的長劍掠過，血肉表麵頓時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冰渣，這無疑會大大降低紅衣男子重新凝合血肉的速度。

  不過他並沒有選擇一味地躲閃，而是放棄重新凝合，直接將這一部分身體分裂了出去。

  分裂出去的身體不複人類的形狀，而是類似某種四足奔跑的野獸，不過沒有腦袋，肩膀之上，裂開著一張流著唾液的血盆大口，口中的牙齒閃著幽幽的寒光。

  無頭之犬剛一落地，便立刻向肖恩撲去，並咬住了他的長劍。

  紅衣男子趁機再退一步，他的左手向外延伸，並拉長成了觸手的樣子，末端輕輕一繞，纏向了不遠處一位因為推搡而跌倒在地的小女孩。

  小女孩不過五六歲的樣子，白白嫩嫩，她因為剛才的混亂和父母分開，又被離開這裏的人群帶倒，膝蓋被磕傷的她無助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觸手的尖端環住小女孩的腰部，然後輕輕撫過她受傷的膝蓋，疼痛減輕了的小女孩止住了哭泣，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盯著這根觸手。

  突然一陣巨力從腰部傳來，小女孩被觸手帶到了半空，然後飛快地投向了紅衣男子裂開的胸膛。

  溫熱滑膩的血肉將她團團包圍，小女孩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就完全隱沒在了紅衣男子的身體之中。

  這位“使徒”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潮紅，同時，他身體右側迅速冒出粉嫩的肉芽，幾乎是一瞬間，這些肉芽就將他分裂出去的右半邊身體補充完全，並且和之前一模一樣。

  一顆子彈突然出現，洞穿了他額頭。

  半秒之後，高處才傳來“啪”的一聲槍響。

  屋頂之上，西蒙舉著手槍，槍口中還冒著一道火藥燃燒後形成的白煙。

  他的麵孔因為憤怒而顯得扭曲，這憤怒一方麵是因為“使徒”的殘忍行為，另一方麵也恨自己沒能及時阻止慘劇的發生。

  額頭中彈的“使徒”緩緩地低下了腦袋，然而他的身體卻並沒有倒下，垂下的頭顱慢慢融入胸膛，然後脖子頂端，一顆新的腦袋緩緩升了起來。

  怎麽會？

  西蒙的臉上劃過一絲震驚，“使徒”階段的超凡者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他們的腦袋，可眼前的這名紅衣男子，卻能將自己的大腦藏在身體裏……

  “無定之血肉？”

  他不可置信地自語了一句。

  “不是！

  “他的大腦依然是他致命的弱點，不然也不用特意將頭顱隱藏在胸腔之中，不過這種能力確實是第一次見，他確實非常接近‘無定之血肉’了。”

  賈蓋娜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同時，兩團凝聚在她手中的火焰呼嘯著飛向了街道中央的“使徒”。

  紅衣男子隨意地在自己身上“挖出”兩個洞，讓那兩顆火球從自己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他朝屋頂之上的兩人詭異地笑了笑，嘴巴幾乎裂到耳根……

  “嗝……”

  他打了一個飽嗝，然後從那張裂到耳根的巨口中吐出了一條帶血的連衣裙，以及一雙小巧的皮靴。

  那是之前小女孩的衣物。

  西蒙的五官不自覺地扭曲起來，他咬牙切齒地問道：

  “你究竟吞噬了多少人？”

  “吃了多少人？”紅衣男子無奈地聳了聳肩，“我怎麽會記得，你會記得你吃了多少塊麵包嗎？”

  西蒙再也無法忍受眼前的男子，他的五指微曲，一絲絲藍色順著血管湧進了他的眼睛，很快，他的眼中就沒有了黑白的區別，整顆眼珠都變成了湛藍的顏色。

  地麵之上，所有碎石都開始顫抖，並搖搖晃晃地開始上升。

  隨著西蒙左手揮下，這些懸浮在空中的石子以不遜色於尋常子彈的速度飛向了中間的紅衣男子。

  與此同時，一層灰白的霧氣憑空出現，籠罩住了這片街區。

  放下“迷霧生產器”後，伊西多先一步退出了迷霧，場中正在進行的戰鬥並不是他一個“入門”階段的“占星師”可以插足的。

  他要做的，就是通知趕來的巡警疏散周圍的人群。

  一旦讓“使徒”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戰鬥，那他就幾乎是殺不死的存在，因為他可以源源不斷地補充自己失去的血肉，對“使徒”來說，普通人就是他們的天然血瓶。

  附近的巡警都很有經驗，在灰霧亮起的那一刻就切斷了整條“巴博街”，兩頭都不允許有人進入。

  就在伊西多幫助巡警疏散人群的時候，一個人影引起了伊西多的注意。

  那是一個五官陰柔，並且將胡子剃得幹幹淨淨的男子，他手中提著一個皮箱，神色匆匆地向外走去。

  是他？

  伊西多記得這張麵孔，這個男人曾經在柯林教授的追悼儀式上出現過！

  既然這個人沒有留下來幫那名“使徒”，那就說明了以他的實力，留下來也沒什麽用……

  伊西多簡單判斷了一下對手的實力，便悄悄跟了上去。

  。

  。

  。

  奧利弗提著皮箱，看似和周圍慌張的人一樣，神色匆匆地向外走去，但是他的心裏卻有更加巨大的恐懼在支配著他。

  他暴露了……

  或者說，因為他的原因“使者”暴露了……

  他不知道“血肉煉成會”內部會如何處置他，但是從那隻被煉製得“麵目全非”的烏鴉，以及那些扭曲詭異的血肉魔法來看……

  他的下場一定不會太好。

  報警？

  不！

  自己殺過人……就算是報警，最多也就是死得稍微好看一些。

  逃……

  要逃離這裏……

  可是自己又能夠逃到哪裏去呢？

  奧利弗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血肉煉成會”接觸時的情景：

  那是一個陰天，他正在巷子中虐殺一條野狗，當然，做這種事的時候，一定要避開別人，所以巷子裏一個人也沒有……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觀眾，一隻通體烏黑的貓一直趴在矮牆之上注視著他。

  “你這樣把它踩得稀碎，快樂嗎？”

  黑貓的嗓子裏傳出了一個低沉的男音……

  。

  。

  。

  一想到這一幕，奧利弗的心裏更加惶恐，他不斷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事物……

  路邊的野貓，電線杆上停著的小鳥，甚至是路人抱著的臘腸犬都有可能是“血肉煉成會”的耳目……

  對了……

  還有這個箱子……那隻該死的烏鴉！他隨手將皮箱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箱。

  逃！

  逃出維爾福倫！

  去城外！

  “血肉煉成會”的勢力無法影響到那裏，因為城外缺乏他們需要的人類血肉。

  有了計劃的奧利弗加快自己的腳步……並向右拐進了小巷之中。

  這是一條通往城外方向的小道，環境很差，周圍堆滿了垃圾，地麵也淌著汙水，空氣中時刻彌漫著一股酸臭的味道。

  因此也沒有人會走這裏。

  前方的小門突然打開，奧利弗幾乎就要撞了上去。

  誰？

  他的心裏驟然緊張起來。

  “喲！是你啊？窮鬼。”

  房門後麵，走出來一個濃妝豔抹，穿著廉價的女子。

  是“東湖旅館”中，經過自己房間的那個站街女。

  奧利弗鬆了一口氣……

  同時他心中的惡念抑製不住地蔓延開了。

  反正馬上就要離開維爾福倫了……

  奧利弗一邊想，一邊抬起右腿，從靴子中抽出了那把匕首。

  “住手！”

  他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