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伊西多一下子從夢中驚醒，捂著右眼猛地坐了起來。

  啊……

  痛痛痛痛！

  他連忙將捂著右眼的手放回右肋骨折的位置。

  右眼完好無損……右肋卻因為坐起太快，牽動了斷裂的骨頭。

  外麵還是漆黑一片，牆上掛著的壁鍾顯示現在是淩晨兩點二十分。

  等到疼痛稍稍緩解，伊西多才將自己撐起來，慢慢走進了盥洗室。

  “哢……”

  他點亮了頭頂的燃氣大燈。

  右眼似乎沒什麽變化啊……

  不過墨綠色的瞳孔還真是少見……

  等等……

  墨綠色？

  他想起了客廳裏的那種畢業照，雖然照片是黑白的，但是他清楚地記得照片裏的自己擁有一雙淺色的瞳孔。

  這是怎麽回事？

  夢境是伊西多原本記憶的回放，這說明了這隻眼球確實發生過一百八十度的旋轉……

  之前以為這雙眼睛的特殊是穿越帶來的，可現在看來，在他還沒有穿越過來的時候，這雙眼睛就已經出現異常了。

  不僅將他的瞳孔變成了墨綠色，還讓他的眼珠能夠產生詭異的轉動。

  可惜夢境中斷了，不然說不定能夠看到更多……

  夢境……

  等等！

  我知道了……

  墨綠色的眼睛雖然少見，但是我見過！

  就在昨天……

  那汪帶著淚水的，湖泊大小的墨綠色眼睛……

  天鯨的眼睛！

  天鯨的眼睛在死前和伊西多發生了某種融合？

  隻因為在墜落之前多看了你一眼？

  所以說……能夠看透神秘學本質的能力來自那頭天鯨？天鯨最後的饋贈嗎？

  可一百八十度旋轉的眼球又是怎麽回事？

  也是屬於天鯨的能力嗎？

  他又回憶起夢中可怕的那一幕。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鏡子中，自己的右眼似乎不受控製地往外轉動了一下。

  哦不……

  很痛的！

  一陣劇痛襲來，他的右眼再一次完全反轉了過來。

  嗯？

  似乎沒有夢境裏那麽痛了？

  鏡中的自己左眼正常，右眼則滿是血管與神經，在這午夜的盥洗室裏顯得額外詭異。

  當然，這是他用左眼看到的。

  在他眼球翻轉的同時，他的右眼出現了另外一個視界。

  那是一片沒有邊界的空間，中間懸掛著一滴巨大的水滴，他將視角拉近，水滴裏麵包含著無數映照著伊西多的玻璃狀碎片。

  嗯？伊西多的記憶……

  這裏是自己的意識世界？

  所以自己這算是“內視”了？

  他看著鏡中那完全翻轉的右眼……

  這“內視”，也太硬核了吧。

  在“內視”的情況下，他的意識僅僅以“觀察者”的形式存在，並沒有真正的進入意識之海。

  這就好比你去逛商店，能看到展櫃裏的商品，但是隔著玻璃，你並不能觸碰到他們，這個時候，你就隻是一個“觀察者”。

  伊西多此時也是這樣一個“觀察者”，他能夠看到那些記憶碎片，但是沒有辦法觸碰，也沒有辦法獲得。

  水滴的旁邊是一個三首八角的野獸徽記。

  他還記得，這是彭伯裏莊園地下室裏，那個金屬浮雕烙在自己手上的印記。

  不用他自己回憶，大眼珠子很貼心地給出了他正確答案。

  兩行扭曲的文字出現在了眼前：

  “貝若納斯的印記。

  “可以吸引黑日之神消弭於天地之間的寂滅之力。”

  寂滅之力？這又是什麽？

  帶著這樣的疑問，伊西多嚐試著觸碰這個印記，然而作為一個“觀察者”，他和意識內的事物總是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並沒有什麽收獲的他產生了一種退出“觀察者”狀態的想法。

  隨著這種想法的產生，他的右眼一點一點地往回轉動，直到墨綠色的瞳孔重新回到眼眶的中心。

  嗯……看來也不用過分擔心。

  還是能夠自己控製的。

  伊西多揉了揉眼眶，重新回到了溫暖的被窩。

  一夜無夢。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九點一刻了。

  伊西多在床上賴了一會兒，然後起床、洗漱，簡單地吃了一頓早午飯。

  剛想回書房找本書看看，門口卻傳來了一陣沉悶的敲門聲。

  不會又是記者吧？

  為什麽總有人要來打擾肥宅的生活？

  伊西多有些不情願地打開了大門。

  “頭兒！沒打擾到你吧？我帶了點東西給你。”

  門外的光頭大漢幾乎將整個門框都填滿了，看起來相當有壓迫力。

  “哦……是柯克啊，不打擾不打擾，進來坐！”伊西多笑著說道，並從鞋櫃裏給對方拿出了一雙大號拖鞋。

  柯克脫掉鞋子，一步從門外跨了進來。

  “來，坐下來慢慢說！”伊西多將柯克帶到客廳，然後去餐廳拿了水壺和杯子。

  “頭兒，這是西蒙調查員從交通部門那兒拿到的‘事故現場調查責任書’，你在這兒簽個字，一會兒我替你送去保險公司。”

  柯克開門見山地說道。

  “哦，好！”伊西多拿起紙筆，在“責任書”的末尾寫下了“伊西多·屈伏塔”。

  “還有就是這次事件的獎金，一百納爾。”柯克從一個信封裏拿出了一遝綠色的紙幣。

  伊西多之前在千城之城的誕生——維爾福倫建成史裏看到過“納爾”這個錢幣單位，一個納爾，就相當於一克黃金的價值，非常值錢。

  一百納爾……差不多就是他兩個月的薪水了。

  “對了，上頭還給你批了十四天的假，帶薪的那種。”他又補充了一句。

  “嗯……謝謝！”伊西多點了點頭，從柯克手中接過了那遝紙幣。

  紙幣的工藝很精美，尤其是紙幣中心的國王頭像，從不同的角度看去都會顯示出各種不一樣的細節，再加上特製的油墨和紙張，偽造的難度很高。

  看得出柯克來得比較急，說完這些後，一口氣喝完了整整一大杯水。

  “對了，頭兒，你有沒有什麽事情要辦的？我今天幫你一道跑了。”

  他放下杯子，接著說道。

  “嗯……”

  伊西多的腦海中閃過了昨天來找他的小記者埃瑞克·古根海姆，他斟酌了片刻，開口道：

  “我們在彭伯裏莊園的事情，是不是泄露出去了？”

  “呃……”

  柯克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點尷尬。

  “這個……確實是。”

  接著他又飛快地解釋道：

  “不過絕對不是我和約翰說出去的……

  “這件事確實有些奇怪，我昨天回巡邏部的時候，就看到門口站了好多記者，想要采訪你了，那個時候還是中午……

  “等到了今天早上，整個警察廳都快被那些記者包圍了，後來上麵實在沒辦法，就和各大報社說你已經請假了，想要采訪直接去找你就好了，那些記者這才離開。

  “估計這會兒他們正在滿大街地找你呢。”

  …………

  這麽瘋狂的嗎？又不是娛樂版塊的記者……

  他已經腦補出家門口站滿了記者，並且口中不斷嚷嚷著“屈伏塔”先生，恨不得把話筒塞他嘴裏的場景了。

  雖然這個世界可能還沒有話筒……

  但還是……

  肥宅噩夢！

  柯克發現伊西多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對，便問道：

  “頭兒，怎麽了？難道他們已經找過你了？”

  “那倒沒有，隻是一個之前認識的記者朋友來問過……”伊西多揉了揉臉，起身從衣帽架上取下了那間米黃色的大衣。

  “幫我聯係一下這個埃瑞克·古根海姆，就說我願意接受他的采訪……”他從大衣口袋中拿出那張寫著“23號莫納街厄本區”的紙條交給柯克。

  反正警察廳都說了可以采訪，麵對一個記者總比麵對一群黑壓壓的記者好。

  不過還是有一個疑問……

  他在彭伯裏莊園的所有經曆，能告訴的全都告訴秘偵處了，警察廳完全可以自己告訴各大報社事情的始末，為什麽一定要通過自己？

  “話說……這些事情真的可以和記者講嗎？”伊西多還是想征求一下柯克的意見。

  光頭大漢點了點頭，篤定地說道：

  “沒事的，頭兒，這件事上麵已經同意了，隻要不在保密協議範圍內的，都可以講。”

  難道真的是上麵的授意？

  “對了，柯克，你有我們警察廳的花名冊嗎？我出門不方便，如果有什麽事可以寫信給你們……”

  維爾福倫擁有非常發達的郵政係統。

  當然這一點也是從千城之城的誕生——維爾福倫建成史這本書裏了解到的。

  在維爾福倫，每個街區都設有一個巨大的郵箱，郵箱的外部開了幾十個投遞口，每個投遞口都對應著一個區。

  投遞口的內部連接著郵局專用的大型“信使”，每隔一個小時，這些會飛的黃銅機械便會把收集到的信件運送到相對應的分區郵局。

  匯總起來的信件經過分區郵局的分流，再由其他“信使”投遞到各家各戶。

  隻要收件地址在維爾福倫，投遞和送達的時間就不會超過半天。

  “有的，頭兒！”柯克點了點頭，“等我一下，我去車裏給你拿！”

  嗯……有了警察廳的花名冊，就可以知道警察廳的高層是哪些人了。

  不一會兒，柯克便去而複返，手上還多了一本薄薄的冊子，他在門外敲了敲門板，開口道：

  “頭兒，我就不進去了，你好好休息。”

  “哦，好……”伊西多剛要去拿冊子，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他從那件風衣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個裝著淡黃色液體的玻璃管，交給柯克。

  “這是男爵喉嚨裏取出來的鯨油管，你去查一查是哪個批次的。”

  …………

  送走柯克後，他倚著門框，順手翻了翻這本薄薄的冊子。

  隻見第一頁，第一行赫然寫著：

  “維爾福倫警察廳名譽總監

  “塔龍加公爵”

  塔龍加公爵？

  伊西多的目光穿過客廳，投向了壁櫃裏的那張合照。

  盧卡斯·馮·塔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