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沒有光線，但有月光。

  程蕭就這麽靜靜地坐著，看著昏迷不醒的蘇小米，覺得時光像是靜止了一樣。

  原來，這能這麽靜靜地看著她，也是一種幸福。

  隻是揪著心，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夠醒過來。

  “小米，我知道你把我當成親哥哥一樣，得知我去世的消息，你接受不了。”

  “……”

  “可是，你真的不能再睡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擔憂你嗎？”

  “……”

  “人生就是一場又一場的離合悲歡。凡事都要看得開一點，不要因為我不在了，再傷痛下去了。”

  “……”

  “你還有知知，還有淩一揚。難道你就不能讓我走得安心一些嗎？”

  “……”

  “假死騙了你們，是我的錯。可是能不能容我自私一回？隻有徹底和你們斷了聯係，我才能不那麽痛。”

  “……”

  “可是你這麽多天都不醒，你叫我怎麽放心？”

  說好的，隻能陪她走到這兒。

  今後的路，就要靠她自己走了。

  程蕭也狠下心來，打算離開後與她斷了來往了。

  可是，終究還是放不下她。

  程蕭抬了手，撫過她的臉頰。

  因為全身的皮膚都變黑了，一時半會還沒有恢複到原來的狀態，所以他帶著深色的手套。

  蘇小米能夠感受到，手套的紋理輕輕地撫過她的臉頰，沒有任何的溫度。

  被子底下，她的手已經緊緊地揪住了床單一角。

  聽到程蕭的聲音，她百感交集。

  原來淩一揚跟她說的是真的，程蕭真的還活著，還活著。

  複雜的情緒裏，更多的是興奮和驚喜，驚喜得滿心都是淚水。

  聽到程蕭說了那些話，她更是難過。

  她好想睜開眼睛來，看一看程蕭。

  好想留住他，讓他不要走。

  可是她不能這麽自私，不能因為想留他下來，就讓他更痛苦。

  蘇小米終於理解了，什麽叫作愛而不得。

  程蕭於她，就是深愛而不得，苦不堪言，她還有什麽理由，再留他下來呢？

  最終，蘇小米也沒有睜開眼睛來。

  隻是聽程蕭又跟她說了好多的話。

  最後，程蕭又說了上一次相同的話。

  “小米，我知道就算是還有下一輩子，你也一定不會愛上我。你的心肯定也是淩一揚的。真想下輩子，讓你做我的女兒。我才能換另一種愛來守護你，疼你，嗬護你。這樣卑微的願望，你能答應我嗎？”

  “……”

  “小米，你能聽得到我說的話嗎？”

  “……”

  “明天再來看你，你好好睡吧，不過別太貪睡。睡太久，大家都會擔心你的。”

  蘇小米聽聞他起身時，衣服摩擦時窸窣的聲音，又聽聞他轉身後微弱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然後聽聞掩門聲，傳進耳朵裏。

  眼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滂沱而下。

  她猛地起了身，跳下床想去追程蕭，讓他別走的。

  可是跳下床後，她又猶豫了。

  程蕭想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好徹底和d市，和她，和與她有關的所有劃清界線，無非就是想從傷痛中走出去。

  可是她還用這種假裝暈倒的把戲，來逼他現身。

  她真是太自私了，為了自己的心裏安慰，而讓程蕭又一次地陷入痛苦之中。

  她想，於程蕭而言，每看見她一次，都是一種痛吧？

  她不想讓他痛。

  或許他去了新的城市，和她斷了聯係，還能重新開始。

  所以，蘇小米最終還是沒有追出去。

  給不了程蕭愛情和真實的婚姻，她隻能狠心讓他走。

  她慢慢地蹲在床邊，抱著雙膝，無奈地流著淚。

  躲在衛生間的淩一揚走了出來，看著蹲在地上的蘇小米，忙把她抱到了床上。

  摸了摸她的腳掌，已經踩在地上浸得冰涼冰涼的。

  他用掌心裏的溫度，捧著她冰涼的雙腳，溫暖地捂著，心疼道，“小米，你怎麽不把他留下？”

  蘇小米撲進淩一揚的懷裏，“他想離開d市，就讓他走吧。等他安定下來了，我們再悄悄去看看他，不打擾他。也許隻有不見到我，他才能徹底放下。”

  淩一揚輕輕拍著她的背，“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

  “我理解程蕭。”蘇小米靠在他的肩頭，淚水依然控製不住，“當初和你離婚，我也是這麽難過。”

  “……”

  “我一心想著要離開c市，回來d市。隻要不見到你，我就不那麽痛。”

  “對不起，親愛的。”淩一揚抱緊她，“那時候是我太混蛋了。”

  蘇小米哭得更難過了，“淩一揚，你說我為什麽要欠下程蕭的這筆情債呀。難道真的隻能下輩子再還了嗎？”

  程蕭的話，淩一揚也聽得清清楚楚的。

  他突然緊張起來，抱著她的雙肩，迫她抬頭，認真地看著她，“小米，你不會真想下輩子報答他，做他真正的媳婦兒吧？”

  蘇小米沒有立刻回答。

  她認真的想了想這個問題，下輩子，真的有下輩子嗎？

  “我不管，下輩子你也必須是我的。”淩一揚重新把她抱進懷裏。

  這一次他抱得有些緊，緊得她有些痛，“你抱太緊了，好疼。”

  淩一揚似乎抱得更緊了，可是力道卻溫柔了一些，“你必須答應我，下輩子不能跟程蕭在一起。要欠債，也是我來欠他。讓我拿命還都可以，我就是不能把你讓給他。”

  “……”

  “答應我呀，小米。”淩一揚有些害怕，怕她要和程蕭赴下輩子之約。

  “你可是個醫生。”蘇小米鼓起腮來，瞪了他一眼，“怎麽能相信下輩子之說？”

  “我不怕。反正就是不可以。”

  “好啦。我知道了。”蘇小米從床上下來，穿上了鞋，“你送我回家吧。明天讓我爸打電話給程蕭父母，告訴他們我已經醒了。我們再去機場，悄悄地送他們。”

  “那要不要告訴嶽父大人，程蕭還活著。”

  “臉皮怎麽這麽厚，還沒複婚就叫嶽父大人了。”

  “臉皮再不厚，怎麽能把老婆追回來？”

  隔天。

  程建國果然收到了蘇有榮的電話。

  掛了電話，程建國看向全身都捂得嚴嚴實實的兒子，高興道，“小米醒了。”

  程蕭也鬆了一口氣，目光變得有些堅決，“嚴峻，訂下午的機票。”

  “程蕭。”羅錦秀問，“真的要走嗎？”

  程蕭悲涼地道，“她醒了，我就放心了。”

  羅錦秀擦著淚道，“你說你這是何必。你真想和小米斷來往，為什麽又要讓人在暗中打探小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