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一揚已經有許久沒有見到蘇小米，這般穿著白大褂的樣子了。

  她太瘦了，還是和以前一樣，s號的白大褂卻能被她穿出xl號的感覺。

  可是這麽瘦弱的她，卻有著一張可愛的嬰兒肥臉頰。

  歲月不曾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淩一揚一坐下去，就一言不發地看著她，靜靜地，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蘇小米寫著病曆的手，頓時有種無處安放的緊張感，越是這樣，她越是假裝著很淡定的樣子，又衝著他甜甜地笑了笑，“淩醫生，你自己就是醫生，怎麽跑到我這裏來看病了？”

  曾經，蘇小米經常幻想著，自己也能單獨出診給病人看病，當個正兒八經的坐診醫生時，淩一揚就不會再說她笨了吧。

  那樣她就可以驕傲又自信地站在他的旁邊，和他肩並著肩。

  她現在終於可以獨自的出診，給病人看病了。

  終於有這麽一天了，她卻不再是他的妻。

  蘇小米悲痛之餘，是惆悵，更多的也是內疚。

  她把她所有的情緒，都化成了嘴角邊上風輕雲淡的笑意，不想讓淩一揚看出她的心思。

  淩一揚眉心微蹙，把病曆拍在桌上，“怎麽，你們開著中醫館，給什麽樣的病人看病，還得先篩選一遍嗎？難道醫生就不能來你這裏看病？”

  “當然不是。”

  蘇小米拿過他的病曆，才看見上麵什麽都沒有填寫，於是又問：

  “姓名，年齡，住址，電話。”

  淩一揚反問，“你不知道嗎？”

  “抱歉。”蘇小米故意說，“不太清楚，麻煩你告訴我一聲，要麽請你自己填一下？”

  淩一揚咬了咬後牙槽，一一把自己的信息報給她。

  她認認真真地寫在了病曆本上，然後又問，“哪裏不舒服？”

  “中醫不是要先把脈嗎？”淩一揚把一隻健碩有力的手臂，伸過去，“你給我把把脈。”

  蘇小米與他對視幾秒，一言不發地把手指搭過去。

  平常給病人把脈，不出十秒，她就能大概看出病人的脈像是沉是浮。

  可今天把著淩一揚的脈，她的心卻靜不下來，心思也不在這脈像上，隻覺得指腹下的脈博沉穩有力，並且越跳越快，一如她那小鹿亂撞的心跳一樣。

  “淩醫生沒什麽病。”她把手抽回來，沒有再去看他的目光，“可以不用看了。”

  “你看錯了吧。”淩一揚把另一隻手也伸過來，“再把把。”

  蘇小米又給他把了一次，這一次她的心倒是靜了一些，認真地把了把，他的脈博跳得十分有力，一看就是身體很強壯的脈像。

  “沒災沒病。”她說，“都挺好的。”

  “是嗎？”淩一揚說，“可我覺得我不舒服。”

  “哪裏不舒服。”

  “這裏痛。”淩一揚蹙著眉心，看著她，“很痛，很痛。”

  說話間，淩一揚已經身子前傾，更加地靠近她，拉著她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胸口，“蘇醫生，它生病了，病得很嚴重。你感受不到嗎？”

  有力的心跳聲，從她的掌心傳來。

  她一瞬間地慌了神，正要抽手，淩一揚卻抓得更緊，讓她一直摸著他的胸口。

  “你真的感受不到嗎？”

  “恕我醫術不精。”蘇小米硬把手抽回來，垂頭不再敢看他，“實在沒有辦法給你看病。你還是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很快，她就在電腦上，點了下一個掛號的病人。

  診室外，很快響起：請7號病人，到2號診室就診。

  接著，病人家屬推著一個坐在輪椅的中年人進來，一進來就喊了聲蘇醫生你好，然後吧啦吧啦地說著家屬的癱瘓病情。

  蘇小米看著坐在那裏的淩一揚，不知道是花了多大的勇氣，才假裝冷漠道，“你可以出去了。”

  淩一揚勾著唇，唇邊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痛，卻果斷起身離開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蘇小米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她內疚和自責得不行。

  可她給不了他未來，又能怎麽樣呢？

  倒不如讓他徹底痛一回。

  痛一回，或許就能放下了。

  她心裏難受得不行，可是麵對前來看病的病人，她必須打起精神……

  蘇小米以為，淩一揚不會再來她的中醫館了。

  然而第三天，周五，他又掛了她的號。

  這一次，他是真的病了。

  為了在她這裏看個病，他把自己弄成了高燒四十度。

  蘇小米再見到淩一揚的時候，發現他和平常不一樣，精神狀態不好，眼神耷拉著，無精打采。

  那一瞬，蘇小米的心被揪緊，眉心也緊緊蹙了蹙。

  他這是怎麽了？

  淩一揚一坐到她的辦公桌前，見她蹙著眉，便淡淡道，“怎麽，蘇醫生又不允許我來這裏看病？”

  “你怎麽了？”蘇小米問，“不舒服嗎？”

  淩一揚勾唇冷笑，“蘇醫生也會關心我？”

  看他今天無精打采的樣子，蘇小米擔憂極了，“我給你看看，手伸出來。”

  淩一揚乖乖地伸出一隻手。

  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觸手一摸，燙得嚇人。

  看樣子是發高燒了，她便給他拿了個體溫計，量了量，幾分鍾後一看，嚇了她一跳。

  燒成四十度，這是怎麽搞的？

  她又問，“喉嚨痛嗎？嘴巴張開，我看看喉嚨有沒有發炎。”

  淩一揚又乖乖地，張開了嘴巴。

  但張得不大，她看不清，隻好起了身湊過來，拿著一把小電筒照了照，還是看不清。

  她隻好彎著腰，湊得更近，“再張開一點。”

  這個時候，淩一揚突然長臂一伸，勾著她的腰，把她抱了過去。

  一抱著她，他就頭靠著她的肚子，像個無助的孩子似的。

  蘇小米一掙紮，他更無助了，連聲音都是虛弱的，“讓我抱一會兒，就一小會兒，不要動。”

  一瞬間，蘇小米的心城徹底塌了。

  她抬起手來，本是想抱一抱他，安慰安慰他的。

  可抬起來的手，最終還是沒有落下去。

  “我先給你開點退燒藥。”

  “我不吃退燒藥。”

  “那你想怎樣？”蘇小米拿他有些無可奈何。

  他抬起頭來，與她四目相對。

  蘇小米感覺到他勾著她腰間的力度，小了許多，趁此時候，她退了出去，拉開了她與他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