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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顧了之      更新:2020-05-25 17:12      字數:44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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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時卿回府後, 命曹暗給鄭濯傳了個信, 講明今日之事, 以免他借了他的名頭,改天卻在元家麵前穿幫。

  曹暗比趙述穩重許多。陸時卿私下的門路多是由他在疏通。

  他辦完了事, 回報道:“郎君, 六殿下差人帶了個話,說韶和公主近來小動作頻繁,請您留意。”

  “我知道。”陸時卿淡淡道,“今日的兩名探子就是她安的。”

  “莫非她曉得了您與殿下的私交?”

  陸時卿搖頭:“此女政治嗅覺不算敏銳,派來探子不過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必多作計較。倒是她在皇後跟前說得上話,皇後又慣會與聖人吹枕邊風, 這點該提防提防。”

  曹暗想,所謂雞毛蒜皮, 便是指男女情愛之事, 恐怕韶和公主是從哪處得知了瀾滄縣主離京的消息, 因此來探郎君反應。不過郎君送湯一舉已叫這位貴主十分下不來台,想來短時間內, 她必不敢再自作聰明。

  “郎君如何看待瀾滄縣主的政治嗅覺?小人以為,她接近您, 當是另有所圖,並非貪您的……”他咳了一聲, “倒像出於什麽目的, 故意討好您似的。”

  陸時卿知道他漏掉的詞是“美色”。他點點頭, 示意他所言不錯。

  越是相處,他便越無法小覷元賜嫻,尤其今日在元府,聽過她與他不謀而合的策略,便更下意識對她的舉動翻來覆去琢磨猜測。

  他很難相信,她的接近是單純的,卻偏又捉摸不透,她究竟圖什麽。

  畢竟她也不像清楚他與鄭濯的暗中謀劃。

  曹暗又問:“如今聖人也發話了,郎君預備如何處置這樁很可能落您頭上的婚事?”

  陸時卿眉心一蹙:“我已將此事拖延到了歲末。既然眼下無法送她回姚州,且走一步瞧一步,看看她究竟意在何處。”

  “小人倒覺得,其實郎君未必要躲著縣主,您既是瞧不透她,何不多瞧瞧?”

  他不置可否,低下頭研究棋譜了。

  ……

  元賜嫻歇了一天,翌日請廚房做了些早食,準備了幾瓶傷藥,生龍活虎跨出了院子。

  她是注定回不得姚州了。聖人連如此不上道的路數都使了出來,便是打定了主意留她。她若想方設法南下,一來可能再次受阻,二來,說不定將惹他疑心。

  對此,她倒也沒什麽怨的,畢竟走有走的好,留有留的妙。隻是早知如此,就不將夢境吐露給元鈺了。瞧瞧兄長對徐善不甚客氣的態度,就知他沉不住氣,恐怕從今往後,六皇子那處的交道,還得多由她出麵才行。

  她走到半道,恰好碰上晨起射弋的元鈺,被他攔了下來:“你這一大清早的去哪?”

  “我替阿兄贖罪去。”

  “你該不是要上陸府,瞧陸子澍的傷勢吧?”見她點頭,元鈺皺皺眉,“你過來,阿兄給你說幾句。”

  他如今已然知曉妹妹接近陸時卿的真實目的,起始大不讚同,嚎得哭天搶地,說元家有難,卻要靠她出賣色相周旋,都是他這做阿兄的無用,愧對阿爹阿娘,愧對列祖列宗……

  結果他嚎了半天,被元賜嫻一句“陸侍郎長這麽好看,我又不吃虧”給堵了回去。

  等元賜嫻湊過來,元鈺交代道:“聽阿兄跟你分析分析眼下情勢。都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照我看,上回險些叫你擋下的那一鞭子,必然給陸子澍不小的震撼。他跟著聖人做事,最了解聖人心思,講了個豺狼虎豹的故事,勸阿兄送你回姚州,雖說是擺明了不願娶你,但其實也有不希望你身陷囹圄的意思。所以你別灰心。”

  元賜嫻昨日已聽他講過那個故事,提起鞭子,她仍心有餘悸,想了想道:“阿兄說的有理。”

  “但你也切莫高興太早。這男人嘛,‘動容’和‘動心’不一樣,‘為你好’和‘對你好’,也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元鈺清清嗓子,自覺有了用武之地,道:“說簡單點,勸你回姚州,這是一時動容,想為你好。但肯留你在京,護你無虞,才是真的動心了,想對你好。”

  元賜嫻恍然大悟,長長“哦”出一聲。

  “阿兄敢保證,陸子澍已不像起始那樣討厭你了,或者對你初具好感,但要說願意庇佑你,甚至庇佑咱們元家,恐怕還差不少火候,你得繼續往裏添柴。”

  元賜嫻一指身後婢女手裏的藥箱和食盒:“我這正要去添呢。”

  元鈺斂了色道:“但也別添過了!像上回那樣孤男寡女深夜獨處的事,再有第二次……元賜嫻,我打斷你的腿!”

  她心道也不是孤男寡女,還有小黑呢,卻到底沒狡辯:“我知道,阿兄放心吧,我肯定不叫自己吃虧的!”

  元鈺就不再婆媽了,揮手示意她去。

  ……

  元賜嫻到永興坊陸府時,遞了個名帖以表正式。仆役一見,忙迎她入裏。

  陸府與元府占地差不多大,但要說瞧上去,倒是前者更顯寬綽一些。大抵是因此處布置簡單,少添繁飾,多不過幾株花樹盆栽。

  元賜嫻覺得這是有道理的。畢竟陸時卿怎可能接受假山那種怪石嶙峋的玩意兒呢。就連府裏的花樹都被剪裁成了圓潤齊整、左右對稱的模樣,一板一眼毫無意趣。

  初次登門總得含蓄些,她礙著禮數沒多瞧,聽聞陸時卿人在書房,也沒非要闖了去,老老實實等在了正堂。

  陸時卿聽下人說瀾滄縣主拜訪,當即便想退避,卻不料宣氏一早就去了晉昌坊的大慈恩寺,隻得硬著頭皮到正堂,尚不及進門,就聽見個俏嗓道:“這是我一早請蕭記的師傅包的餛飩,你們拿下去,等老夫人回了再下鍋……”

  她倒是將他家的下人使得很順手啊。陸時卿陰沉了臉,等跨進門,卻是腳步一滯。

  上首女子穿的是藕荷色襦衫,下邊配了鵝黃色長裙,這看似不大諧和的兩色撞在一起,到了她身上竟意外合眼。她身上那件襦衫是時興的半臂款式,袖口寬鬆,露一截玉臂,白瓷一樣的肌膚晃得整個屋子一片雪亮。

  元賜嫻吩咐完下人,一眼瞧見他站在門口,笑著與他揮手招呼:“陸侍郎早啊。”

  這手一揮,素色的屋子更亮堂了。

  他上前道:“陸某見過縣主,不知縣主光臨寒舍,有失遠迎。”

  元賜嫻認真接了他的套話:“陸侍郎真該來迎我的。您這府太大了,我昨日傷了腿腳,一瘸一拐走了半天。”

  陸時卿一默。她倒很懂做戲做全套的道理,想騙徽寧帝,便連他也騙上了。

  恰是這無話片刻,被喚來見客的陸霜妤到了。小丫頭穿了丁香色的寬擺襦裙,過來給元賜嫻行禮,完了就退到兄長身後去。

  十四歲的小娘子藏不住心事,元賜嫻瞧得出,她神色懨懨,很是勉強,興許還在為當初漉橋一事耿耿於懷。

  但她沒大在意,繼續與陸時卿道:“陸侍郎,咱們也是同生共死過的交情了,您怎麽都不問一句,我是怎麽傷的腿腳?”

  誰跟她同生共死過了?陸時卿忍耐問:“請問縣主是怎麽傷的腿腳?”

  “昨日我本想回姚州去的,半道碰上山匪,打鬥時一不小心傷著了。”

  這話倒也算符合實情。昨日那夥人來“劫財”,與她的隨從動了粗。她被拾翠和揀枝護衛著往都城方向退,初始真道是山匪,後來瞧他們追趕的路線才起了疑心。

  她趁亂觀察了一下那夥人舉刀的手勢與落刀的位置、力度,斷定他們受過特殊且統一的訓練,絕非出身草莽。最終將諸多疑點前後串連,猜到了徽寧帝頭上,就裝作慌不擇路的樣子,把自己摔進了路邊泥地裏。

  元賜嫻答完,見兄妹倆還杵在原地,一指一旁椅凳:“都坐呀。”等他倆坐下,又吩咐拾翠,“將早食端給陸侍郎。”

  她大老遠跑一趟,就為給他送早食?

  陸時卿微微一愣,一時也忘了說,他已吃過了。

  拾翠提了個雙屜的食盒上前去。

  元賜嫻跟著道:“這是我親手做的……”她說到這裏,突兀地停住。

  哎,不妙,下人做了什麽來著,她給忘了!

  站在她身側的揀枝一慌,小聲提醒:“荷花粥。”

  她趕緊接上,尷尬一笑:“……荷花粥。您嚐嚐。”

  陸時卿的臉霎時黑了。露餡露得這麽明顯,當他是聾子嗎?

  元賜嫻這時候沒工夫注意她,掩飾了麵上心虛,道:“那改日我來早一些,這樣就能趕上您吃早食的時辰了。”

  “縣主傷了腿腳,理該安生歇養,陸某不勞您惦記。”

  她賠笑:“怎能不惦記,您也受傷了啊!實則我今日正是來探看您傷勢的。”她往他手背瞥瞥,“您的手好些了嗎?”

  陸時卿昨日從元府回來便裹了傷藥,纏回紗布,低頭看一眼道:“已處理妥當,並無大礙。”

  “我帶了傷藥來,是拿家父琢磨多年的方子製的膏子,尋常地方找不著。”她說著,從藥箱裏掏出些瓶瓶罐罐的來。

  元賜嫻本想將幾瓶藥撂下就走的,想起方才的窘迫事,便想彌補一下,道:“我給您換個藥,重新裹下傷吧。”

  陸時卿將手掩回袖中:“不敢勞煩縣主,您將藥留下,陸某已是感激不盡。”

  又是套話。

  元賜嫻不太高興了,不理他,直接吩咐一旁幾名丫鬟:“你們幾個,給我打兩盆清水來。”

  陸府的下人就比陸時卿聽話多了,被她飛倆眼刀子,便礙於她的身份不敢不從,乖乖去打了水來。

  陸時卿皺皺眉:“陸某換了藥裹了傷,縣主便願意回府了?”

  元賜嫻點點頭,神情嚴肅。

  他隻好歎口氣,低頭拆紗布。

  元賜嫻提著藥箱站起來,還記得要演出一瘸一拐的模樣,等到他跟前,瞅見他猙獰的手背,卻是嚇了一跳,敬稱都不見了:“這是處理妥當的模樣?你可是不想要這手了啊!”

  他手背上長長一道鮮紅的薄痂,傷得深的幾處都有了化膿的跡象,著實觸目驚心。

  一旁陸霜妤也嚇得不輕,瞠目問:“阿兄怎麽傷得這麽重?”

  想他恐怕不好意思答,元賜嫻便替他解釋:“被我阿兄打的。”接著回頭吩咐,“拿鹽末子,熱水和棉帕來。”

  她說完就抓過了他的手。

  都說十指連心,陸時卿給她一抓,心都好似被什麽古怪的力道震麻了。他下意識要抽出指尖,卻聽元賜嫻一聲嬌喝:“你躲什麽,我又不吃了你!”

  他渾身一僵,頓住不動了。

  陸霜妤和滿屋子的丫鬟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這景象太詭異了。居然有人碰得了她們的郎君了——居然有人碰得了她們的郎君,還沒被掀翻了。

  陸時卿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頭。自郊野一場“肉搏”後,他對旁人貼膚觸碰的容忍程度似乎變高了,方才不過輕微克製,竟就壓抑下了那股嫌惡。

  元賜嫻等來仆役,當著他的麵,拿清水淨了手,然後泡好鹽水,挑著棉帕道:“會有點疼,您忍忍吧,忍不住可以叫的。”

  “……”她想讓他一個大男人怎麽叫。

  元賜嫻令人搬了椅凳來,在他膝前坐下,一手捏著他的指尖,一手就著沾了鹽水的棉帕替他擦拭清理。

  這鹽水碰了傷口,明明該是疼的,陸時卿卻覺癢得慌,忍不住微微一顫。

  元賜嫻隻當他是疼的,沒大在意,邊忙邊問:“您既是處理過了,沒道理壞成這樣,這傷口先前可是裹了藥粉?”

  他稍稍一默,不動聲色“嗯”了一聲。

  他當然不是裹了藥粉,是昨日去元府前蓋了層妝粉。效果挺不錯,加以寬袖遮掩,絲毫不露破綻,卻的確加重了傷勢。他原本打算一早換藥,結果因幾份公文耽擱了。

  元賜嫻歎口氣:“您這傷口該用藥膏,不能用藥粉的。您說您這手要是廢了,我……”

  她說到這裏忽然停住。

  陸時卿抬眼,似乎在等她繼續往下說。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