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亥也是一流猛將，趙雲連續經過兩場惡戰，肚子餓得咕咕叫，眼皮直打架，這種情況下再不複剛才的銳氣，被管亥纏著脫不開身。潘濬在後麵領人殺入，被許褚揮軍一衝，頓成零落。潘濬拔劍殺敵，他算是一流戰將，但不適合戰場衝殺，完全掌握不了節奏，沒一會兒全身添了無數傷口，腦袋也和血葫蘆一樣了。

  ??見趙雲拿管亥不下，潘濬從旁助戰，管亥夷然不懼，沒想到潘濬根本就是給趙雲創造機會來了，一劍刺出，連自己的空檔都不管。在管亥把潘濬攔腰斬作兩半的同時，趙雲也把銀槍捅進了他的小腹，甩到馬下，還未落地氣息已無。

  ??這都是一眨眼間發生的事，無論是許褚還是趙雲，都是在潘濬、管亥先後陣亡之後才反應過來的。

  ??“承明！”

  ??“仲甫！”

  ??就在這時，陳武和樂進收攏了麴義殘部，加上本部人馬從後殺到，將最後一點湘州兵前後圍定。許褚正與趙雲交戰，後者深知虎癡之能，不欲糾纏，奮力逼開一刀，掉轉馬頭往斜刺裏便走。一名晉軍都尉正擋在路上，被趙雲一槍刺倒，都尉未曾死透，抓著槍杆想把他拉下馬，卻不料趙子龍雖然饑餒，猶存神力，銀槍上挑，都尉劃過一道拋物線，被遠遠甩飛。趙雲正欲向前，忽聽得後方呼喊，回頭一看，隻剩幾十人的湘州兵苦苦掙紮，正在被快速消滅。

  ??趙雲暗自咬牙，撥馬便回。陳武上前阻擋，被趙雲發狂一般將銀槍舞得密不透風，陳武不敵而退，又有晉軍軍官上前，不一合，槍頭穿過脖頸，一聲不吭倒地死去。

  ??但晉軍就是人多！

  ??又有不少軍官一擁而上，把趙雲視線完全阻隔，後者一手持槍，一手拔劍，冷光起處，衣甲平過，血如湧泉。晉軍不能抵擋，被趙子龍殺透包圍，直到僅存的湘軍旁邊，再看隻剩七八人還站著了。

  ??趙雲喝道：“隨我殺出去！”

  ??由趙雲在前領路，七八個湘州兵在後跟隨，一路衝殺，期間不時有人掉隊。晉軍懾於趙子龍勇不可當，凡其白馬到處，無不退避三舍。

  ??許褚上前喝道：“常山趙子龍，汝已勢窮，還不投降嗎？”

  ??趙雲回顧左右，竟無一人跟隨，全都死在路上了，不由心下黯然。對虎癡的話不作回應，打馬覷準一個方向，趙雲是準備匹馬突圍了。

  ??“結陣！”許褚大叫。

  ??樂進上前阻攔趙雲，後者體力衰竭，不敢糾纏，草草過了幾招便換了方向。樂進在後追趕，陳武則從一側圍堵，還有不少軍官從四麵八方殺來。趙雲劍槍相加，又砍又刺，敵人一個個圍上來，又一個個落馬。

  ??許褚親自下場，堵住了趙雲新的去路，後者再次撥馬轉

  ??向，迎麵和陳武打了起來。許褚和樂進趁勢圍攏，這下趙雲不支，故意露出空檔，用銀槍攏住許褚和樂進從兩個方向襲來的刀鋒，拔劍上削，陳武措手不及，左臂從肩膀處齊齊斷掉。陳武慘叫一聲，急急後退，樂進心驚膽戰，退出去救陳武。

  ??趙雲奮力逼退許褚，再度掉頭，這次虎癡沒追，隻是看著趙雲往來衝突，但此時晉軍已完成層層結陣，往往殺穿一層還有一層，等後方晉軍撲上去，趙雲不敢戀戰，隻得一再轉向。原本趙雲打算是從一個方向強硬突破，趁著混亂殺出去，但晉軍百戰精銳，結陣之後的局部混亂並不影響大局，總有人從旁填補，趙雲的計劃落空了。

  ??許褚又下令拉開距離，對趙雲放箭。

  ??此時的常山趙子龍，全身上下就像用澡一般，大多數是別人的，也有不少自己的。期間落馬三次，滾得泥土裹身，狼狽不堪。趙雲隻感覺眼前陣陣發黑，體力已逼近極限，而密集的箭雨對他來說已不如開始從容應對。銀槍舞動，箭羽分落，奈何白馬鏖戰一夜，早無多餘體力躲避，被數十支箭羽射中頭頸腿腹，悲鳴一聲，跪倒在地，頓時沒了生息。趙雲翻身落地，幾個翻滾再次與晉軍近麵交戰，周身長槍如林，刀盾如海，趙雲騰挪不開，轉眼又添不少新傷。

  ??許褚對這樣的硬漢很是欣賞，一再命人勸降，趙雲置若罔聞，一杆銀槍被血染紅，不知造就多少亡魂。

  ??數杆長槍叉住趙雲右臂，回抽已是不及，趙雲隻得棄了長槍，揮劍亂砍。

  ??“長槍兵，結陣！”許褚見勸降是不可能了，歎息之後下令。

  ??刀盾兵退後，長槍兵上前。趙雲隻是一劍把一個長槍兵砍倒，但同時有數十根長槍從四麵八方刺來。趙雲就地翻滾，又是一劍削去了兩個長槍兵的腿腳，但更多的長槍不時刺來，終於躲閃不及，一杆長槍從斜後刺中腰肋，趙雲單膝跪倒，反手一劍把傷了自己的長槍兵肚子捅穿。與此同時，又有十幾支長槍刺中趙雲，有胸有腹有肩有腿，把個英俊高大的白袍將軍紮得刺蝟一般。

  ??還有的長槍兵要補刀，被許褚上前製止，撥開人群，隻見被十幾支長槍刺中的常山趙子龍單膝跪在地上，猶然不倒。趙雲的一隻手握劍，一隻手握住刺穿自己心髒的長槍，怒目圓睜，氣息全無，像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許褚低了一下頭，表示敬重，然後吩咐：“屍體收拾了，到時候請晉王驗明，再做處置。”

  ??這時樂進過來，說管亥的屍首已經整理好，陳武的傷情嚴重，必須緊急送回武昌救治。許褚回顧一夜惡戰，又看了一眼渾身浴血的趙雲，不禁頗多感慨。

  ??再說關羽領兵尋小路而走，

  ??途經一片密林，樹木光禿禿的，春天還沒完全到來，草也是枯黃的。湘軍剛剛進入這片地區，兜頭受了一輪火箭，被燒得鬼哭狼嚎，等衝出火海，又是一輪箭雨，被射成刺蝟的不在少數。

  ??四麵八方都有晉軍呼喊，湘軍惶惶不安，關羽喝令前進，這才勉強行了一段路，撞上攔路的顏良、文醜、馬超、於禁率軍等在那裏。當然，也少不了林寧和李清。

  ??晉王已經說明，此戰於禁是主將，其他人都要聽從指揮，所以整個戰場上的晉軍都得聽於禁調度。於禁也是第一個站出來，給了關羽投降的機會。

  ??關羽回頭看了一眼，剛才一場大火，加上一輪箭雨，湘軍現在隻有五千人不到，其中還有不少帶傷的。對麵的晉軍數量也差不多，黑暗中埋伏的兵馬加起來，晉軍至少在小路上布置了一萬大軍。

  ??“殺！”這就是關羽的回複。

  ??湘軍比想象中的脆弱，一個照麵就崩潰了，又累又餓還被燒了一頓的士兵們早就不想打了，誰讓他們睡覺和吃飯，他們就願意投降。所以一經接觸，投降的湘州兵比戰死的多多了，還沒打半個時辰，關羽的五千大軍像花瓣一樣被剝了裏三層外三層，最後還不到五百人負隅頑抗。

  ??當得到趙累死於亂軍之中的時候，關羽心中不勝悲惶，窮途末路說的就是現在。

  ??關平被馬超、顏良纏住，後生功夫不到家，一個都應付不了，何況兩個？馬超一槍蕩開關平大刀，顏良趁勢突前，關平隻來得及轉頭，被顏良一刀連著肩膀砍了下去，剁成兩段。

  ??於禁下令對剩下的幾百殘兵放箭，關羽身上插了不少零碎，見兒子死了，心灰意冷。於禁見此，勒兵後退，請示林寧怎麽辦。

  ??晉王不假思索道：“你看著辦！”

  ??於是於禁下令勸降，關羽下了馬，對看著自己的殘兵說：“你們盡力了，投降吧。”

  ??“將軍，我們不投降！”

  ??“對，不投降！”

  ??“我們與將軍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誓死不降！”

  ??關羽默然不語，青龍刀插在地上，盤腿而坐。他開始整理被黏稠的鮮血粘在一起的長髯，然後拔出寶劍，觀看了一會兒上麵的紋路，橫頸自刎。

  ??剩下的湘州兵慟哭不已，有自殺相隨的，也有投降，還有扭頭往山林裏跑的。於禁望向晉王，見後者還是沒什麽表示，便下令那些跑走的湘州兵隨他們去，不必抓趕。

  ??而在於禁下令的時候，馬超、顏良、文醜三人已經快步向前，馬超手快，拔劍砍掉了關羽腦袋，以至於後麵想表示一下對死者禮節的顏文愕然了片刻，最終也沒說什麽。

  ??馬超提起關羽的首級，仰天大笑：“令明

  ??，你的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林寧這時候才主動說話：“回去之後諸將論功行賞，關羽首級示眾三日，讓袁術將軍來看看，然後與屍身一起，送還劉備。”

  ??諸將轟然應命。

  ??回武昌的路上，眾人都是喜氣洋洋，李清發現林寧保持沉默，問了一嘴。

  ??“我本以為殺了關羽一切就結束了，對袁術、對馬超都有了交待，可是……畢竟是一個英雄，一個‘忠義千秋’的傳承，一個兩千年的神話，這樣的人死在我手上，雖然我知道他的命運不比現在的好，但終究死在我手上……”林寧搖搖頭，神情惘然。

  ??李清表示不懂。

  ??林寧卻不管她，繼續低沉地說：“而且馬超砍掉關羽頭的一幕，讓我想到了項王，這一幕與項莊在烏江之畔的遭遇何其相似。不過，論忠義，項王不及關羽；論武功打仗，關羽又遠不如項王。是我多想了。”

  ??李清還是不懂。

  ??林寧還在說：“三萬大軍覆沒，劉備實力大減，南軍也肯定要加緊用計。一切的一切，該有開始，也該有結束……”

  ??李清歎了口氣，放棄了聽懂的打算。

  ??（本章完）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