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之沒有思考。

  他的手再次抬起，指了指滅驚方丈手中的骨戒。

  那萬人怨魂，是她心心念念的事情，是她背上背負的一座大山。

  他說過要幫她將這萬人怨魂度化，他給她的承諾，一定要實現。

  雖然他這動作意思很明確了。

  但滅驚方丈眼中不忍，手中的佛珠緩緩轉動著，再次和江行之確認：“你是要我度化這些怨魂，不要救你？不救你，你會死的，如果你活著，你以後也可以慢慢度化這些怨魂。”

  他的聲音和藹，生怕江行之聽不清，所以一字一句說的特別的清楚。

  伴隨著他這話落下，江行之腦海裏的思緒更加清明。

  一段記憶亦是湧入了他的腦海裏。

  那是，九妄的記憶，是那條黑蛟龍，九妄的記憶。

  原來，他自己，他自己竟就是黑蛟龍。

  是他煉製出的九妄。

  他也是這些人口中的佛子，當年為尋阿蕪轉世所以來到了萬佛寺，一步一台階，一台階一天雷。

  他被天雷劈著上了這台階，入了佛門。

  可後來啊，他找到了阿蕪的轉世，便毅然而然的要離開佛門。

  那時候的他已經是半個腳入佛，他為佛子，也是即將可以成佛的人。

  這佛門進來難出去的時候更難。

  為了離開，他抽了自己的筋骨，廢了自己的一身修為，又被天雷懲罰。

  離開這佛門隻剩下一口氣的他預感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索性煉製了九妄這個傀儡代替他守護阿蕪。

  原來，曾經令他嫉妒又厭惡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他突然想到了，那日阿蕪的長劍刺入他胸口，毫不猶豫的刺入。

  她涅槃後，對他說：已經幫九妄報仇了。

  他那時候嫉妒的發狂。

  可是此刻，卻又開心的想笑。

  看，她是為了他報仇了啊。

  見江行之不答，滅驚方丈又緩緩地詢問了一遍。

  但江行之隻剩下了個漆黑拳頭的手，緩緩地抬起來，指著滅驚方丈手中的骨戒。

  他隻剩一點點稀薄而又微弱的魂火。

  他剩下的這團弱弱的幾乎馬上就能滅掉的魂火，其實也是他的執念。

  他的執念，就是度化那萬人魂魄，了結她的業債，令她不再受這業債因果的困擾。

  他有些恍惚地想，這樣，他的阿蕪就能有一個好的人生了。

  他的阿蕪，好漂亮，好暖和。

  他的唇角微微地上揚。

  這是他，唯一的，唯一執念！

  眾人詭異的覺著，眼前這個黑炭般沒有五官的臉此刻像是在笑，臉上像是有溫暖的光輝在無形照耀著他。

  眾人的心頭更難受更酸澀了。

  有僧人上前跪在方丈的麵前詢問：“師父，我願意獻出自己的功德度化這些怨魂，求您救師兄一命。”

  是了，很多人都不知道，眼前的江行之，曾經的九妄，也是滅驚方丈的徒弟。

  是滅驚方丈的第一個大弟子。

  眾僧人聞言，齊齊跪倒在地上，願意獻出自己的功德。

  佛修難得，是因為功德不比靈氣，最難修來，但此刻，這廣場上跪了一地的眾僧人們，卻願意把自己的功德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