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傲雪城的第一次相遇，到前往塞安，到前往樓蘭，然後再是前往北域，再返回天聖。

  從葉淩宇踏入武者之道的那一刻開始，就始終有這麽一道身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不管葉淩宇走過多少坎坷，都有她在身邊見證，葉淩宇也在潛移默化中漸漸習慣了她在身邊的日子。

  混元圖中沒有白天黑夜，不知多長時間後，那扇久閉的木門才重新打開。葉淩宇和夢雪手挽手從裏麵信步走出。

  剛剛離開混元圖，就看見紫星迎麵而來。

  “葉少俠，夢雪姑娘。”紫星恭恭敬敬地欠身。

  以前她隻是聽從葉淩宇的指令，算是一種不得已的屈服。而自從經曆過永夜之後，她在每次麵對葉淩宇的時候，都不自覺帶著一股卑躬屈膝的感覺。

  以前是聽從指令，而如今是徹徹底底的屈服。在經曆了永夜之後，她知道葉淩宇背負了什麽樣的身份，也知道葉淩宇背後究竟有多強大的一股力量。如她這般心高氣傲之人，也不得不低下頭去。

  “我們進混元圖多久了？”葉淩宇問。

  混元圖內不分晝夜，再加上肆無忌憚的瘋狂，連時間都分不清了。

  “回葉少俠的話，應該……已經十天了。”紫星說的時候，目光不自覺往夢雪身上多瞟了兩眼。

  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比起十天前，夢雪少了一股冰冷的氣質，反而多了一抹嬌媚的感覺。臉頰有些微紅，氣色也不錯，就好像是久旱的花朵經過了雨露的澆灌。

  再一感覺葉淩宇的氣息，頓時驚駭。

  此刻的葉淩宇，修為居然又有提升，十天前他還是地階八層，而眼下分明已經是地階九層的修為。

  這其實也是葉淩宇意料之外的事。當初也曾聽紅塵刀說過，有特殊體質的女子是最好的修煉爐鼎，特備是取得女子元陰之力，好處更是不可限量。

  夢雪與生俱來擁有幻術，也是特殊體質的一種，葉淩宇修為能夠提升，實屬意外收獲。

  居然十天了……就算葉淩宇臉皮再厚，也不禁有些臉紅心跳。

  招呼上眾人，從天穹宮裏出來。

  耽誤這麽久，早該動身了。

  取出地圖看了一眼。突然轉頭望向紫星：“紫星，你現在還記不記恨泰嶽？”

  “我和他的仇，直到他死之前，我一輩子也不會忘。”紫星不知葉淩宇為何會突然提起這件事。不過隻要提到泰嶽，她心頭就有股無名的業火。

  葉淩宇微微頷首。太玄門距離他們現在所在不遠，如果要去中域，就必然要從太玄門經過。

  “去中域以前，我們先去一趟太玄門。”葉淩宇道。

  紫星臉色微微一變：“葉少俠是說……去太玄門？”

  她當然知道葉淩宇要去太玄門做什麽，隻是沒想到葉淩宇會這麽果斷決定這件事。

  如果能報仇，紫星何嚐不想早日手刃泰嶽。

  微微低垂著頭：“是，謹遵葉少俠吩咐。”

  雖然無人看清她的表情，卻能看見她雙手已經徐徐拽緊。

  而就當這時，葉淩宇三人突然同時有所感應，齊齊扭頭向一個方向。

  隻聽那個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刃鳴，一道寒光淩空刺來。

  那是一柄細劍，但是並非是偷襲而來，反而是像正大光明的正麵突刺，隻是那持劍之人的修為並不高。

  紫星一個轉身擋在葉淩宇麵前，正準備出手，葉淩宇卻突然製止了她：“我來，你們誰也不準動手。”

  說著，迎著利劍而去。

  一道青影緊隨劍光而來，神識牢牢鎖定在葉淩宇身上。

  劍至麵前，葉淩宇隻是輕輕伸出兩指一夾，便將劍刃牢牢夾住。

  以他的修為，對方根本無法將劍刃推動不了一分一毫。

  劍刃變得扭曲，葉淩宇隻是輕輕用力，細劍就頓時崩斷。

  那持劍的人一聲驚叫跌進葉淩宇懷裏。

  當看清來人，夢雪露出驚容：“小羽！”

  那跌進葉淩宇懷裏的，不是墨小羽又是誰。

  夢雪根本想不到，墨小羽居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她不應該在傲雪峰嗎？而且剛剛她刺來的一劍，分明是帶著殺意。

  墨小羽頓時一驚，連忙從葉淩宇懷裏跳開。

  捂著握劍的手腕，朝著葉淩宇咬牙切齒。

  那分明是含恨的表情，而且那份凶惡，就像是有著血海深仇。

  “小羽……”葉淩宇上前一步。

  “不要過來！”墨小羽連忙後撤一步，嘴裏貝齒咬得咯嘣作響。

  葉淩宇本想勸她，可是看見她的這種神態，就知道她為何而來了。

  “小羽，你是怎麽找到我們的？師傅呢？”夢雪問。

  “我為何找到你們？哼，我當然是在某個該死的人身上留了追魂印。”墨小羽冷冷的回答。

  夢雪有些不明白，她從未見過墨小羽這個樣子。正打算開口勸慰，葉淩宇卻一個手勢製止了她。

  “你是來找我的吧。”葉淩宇盯著墨小羽的眼睛，不避不讓。

  “是，我是來找你的，我找你，我恨不得殺了你！”墨小羽一邊咬牙切齒地說著，一邊眼淚徐徐流了出來。

  從墨小羽出現，葉淩宇就知道了。

  自他蘇醒之後，就沒有見過墨小羽，然而他也知道，墨小羽恨他，恨得刻骨銘心。

  “告訴我，你為什麽殺了大哥！”墨小羽大叫，聲音帶著哭腔。

  夢雪連忙上前：“不是的，小羽你誤會了……”

  她雖然沒有親眼見到當時的場麵，但聽紅塵刀說過，那其實並不是葉淩宇的錯。

  “你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可你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明明視你為最好的兄弟，為什麽……”

  那哭喊聲宛如杜鵑啼血，悲涼而淒婉。

  她知道，那不是葉淩宇的錯，她從最開始就知道。三年裏，她無數次告訴自己，那根本不是葉淩宇的錯。可是當得知葉淩宇蘇醒的那一刻，流火鋒芒貫穿墨非胸膛的那一幕就無時無刻不浮現在她眼前。

  她明明知道那不是葉淩宇的錯……但就是無法說服自己……當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追到這裏來了。

  “你告訴我啊，是我看錯了，你告訴我那是我看錯了……我明明知道那不是你的錯，可我不能原諒你……我不能原諒你……”墨小羽臉上大顆大顆的晶瑩淚珠滑落。

  她不是要來這裏哭泣的，可是當看見這個人，心中的那股壓抑了三年的酸楚，就像是山洪暴發。

  “三年前我在你身上種下追魂印，我告誡自己，隻要你醒來，不管你在天涯海角，我都要親手殺了你……你告訴我，大哥他為什麽是死在你手裏，他為什麽偏偏是死在你手裏……你告訴我啊……”

  比起第一次在傲雪城的武器店見麵，墨小羽已經從一個半大的小姑娘長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女子，心境也已經不同往日，然而此刻卻哭得梨花帶雨。

  夢雪心有不忍：“小羽，不是的，你誤會了……”

  “不，是我殺了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葉淩宇不卑不亢的道，“墨非是死在我手裏，你沒有看錯。”

  墨小羽哭聲更厲，持著斷劍猛地衝來。

  她獨自離開傲雪峰，就是為了追上這個人的腳步，哪怕是一句也好，她想從這個人口中聽見他的悔意，就算隻是一句也好，隻要他哪怕有一句帶有悔意的話。

  斷刃刺來，葉淩宇卻不躲不閃。

  然而那柄斷刃畢竟是低品階的靈器，刺在葉淩宇身上，僅剩的一節斷刃頓時崩碎。

  就算葉淩宇毫不防禦，低品階的靈器也傷不了他一分一毫。

  墨小羽哭得肝腸寸斷，握著光禿禿的劍柄使勁捶打葉淩宇的胸膛：“你殺了我啊，你連我一起殺了啊……我知道不是你的錯，可我不能原諒你，大哥他永遠不會回來了，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她和墨非是最好的兄妹，想起那個曾經嬉皮笑臉的大哥，想起在天葬穀下的那場暴雨，想起流火鋒芒貫穿墨非胸膛的那個場麵，墨小羽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崩碎。

  葉淩宇戰立不動，就這麽任由她捶打。

  然而墨小羽捶打了一陣，突然撫過葉淩宇的乾坤戒，一柄黑刀出現在她手中。毫不遲疑朝著自己脖子上抹去。

  “小羽！”夢雪大驚。

  那是葉淩宇的流火鋒芒，是世上最鋒利之刃。

  墨小羽將流火鋒芒揮向自己的脖子，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神色。

  她不可能幫自己大哥報仇，她從最開始就知道，她也知道那不是葉淩宇的錯。

  可是她心裏無法釋懷，也許死在這把刀下，才是她心中真正渴望的。能和自己的大哥死在同一把刀下，就這麽解脫。她掙紮了三年，每當看見那張沉睡中的麵孔，她心中都隻有混亂，也許眼下就是最好的解脫。

  墨小羽居然當著所有人的麵突然選擇自盡，這超乎所有人的意料。夢雪和紫星已經阻止不及。

  毫無疑問，以流火鋒芒之利，若是真的斬中，墨小羽必然香消玉殞。

  然而就在刀刃快要貼近她皮膚的那一刻，突然一隻大手伸來，一把握住了流火鋒芒的刀刃。

  流火鋒芒何等鋒利，然而那手就這麽憑空抓在刀刃上。

  刀刃的去勢戛然而止，墨小羽徐徐睜開眼簾，隻見一滴滴鮮血如紅顏之花般在地麵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