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救生艇，能頂住洶湧的怒江水嗎？”龍文章有些擔憂地問道。

  江洋十分肯定地說道：“沒有問題，隻要不發生傾覆，就絕對不是問題。”

  龍文章看向江對岸，而後道：“虞嘯卿想要讓我們以身殉國，都戰死在這裏，以壯士氣！但是我知道你們不想死，我也想要帶你們回家！

  咱們得走，要渡江！到江對岸去！那是咱們的祖國！咱們的家！”

  “虞嘯卿同意給我們半個基數的炮彈，這半個基數的炮彈，應該能夠阻擋日軍十分鍾左右。我們讓人提前將救生艇準備好，隻要是虞嘯卿的炮火支援抵達了，咱們就馬上從陣地上撤退下來，跳到救生艇上漂流到江對岸去。”

  江洋將早就已經準備的撤退計劃，告知了龍文章。

  龍文章想了想道：“這個沒有什麽問題，我這就告訴弟兄們，去準備一下。讓虞大鐵血去死吧，咱們這些人可不能為了他的一腔熱血當了炮灰。”

  這樣說完，他就將那些陣地上的士兵們，都召集了起來。

  那些士兵們都和他並肩作戰了一晚上，有的更是從機場便跟著他一路走來。都算得上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龍文章看著他們道：“我剛剛想了一下，江防此時已經穩固，虞師座的人，已經在對岸完成了布防。日軍如果想要強渡怒江天險，必然會付出十分巨大的代價。

  我們繼續在這裏堅守下去，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所以我決定帶你們渡江，帶著你們回家！”

  這樣說完，他便用充滿熱忱的眼睛，看向了眾人。

  這些叫花子一樣的士兵們，聽到了這些話，那充滿血絲的眼睛裏麵，都閃爍過一絲絲光芒來。

  就像是停止跳動的心髒，突然開始再次活動了起來。

  一些癱坐在地上的士兵，此時也開始慢慢坐起身來。

  孟煩了聽到龍文章的這些話有些意外，而後道：“不是，您····您這是····被我說服了？”

  “你個死瘸子，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我那是自己頓悟了。”龍文章不想將這件事情的功勞，落在孟煩了的身上。

  迷龍有些疑惑地問道：“不是，這咋回事兒啊？整啥啊？之前不是還說要戰死在南天門呢？這一抹眼兒的，就要撤退了？”

  龍文章道：“你個死東北佬，你撤不撤退？你要是想要死在這裏，我沒有任何意見。到了江對岸，我每年這一天，都會帶著弟兄們給你燒紙。”

  迷龍急忙擺手道：“別介啊，我不就是隨口一問嗎？那你要是撤退，那我指定跟著你幹！我可不想被那群小鬼子在南天門上給整死。”

  不辣也操著一口湖南口音道：“所以說嘛！那叫啥子？好漢不吃眼前虧！留著狗命去江對岸，咱們還能再吃一次白菜豬肉燉粉條呐！”

  “去你的白菜豬肉燉粉條，咱們要是活著到了對岸，就應該喝蛇湯，把蛇屁股燉了煲湯喝。”要麻作為不辣的死黨，立刻跟進道。

  旁邊的蛇屁股作勢欲打，落在要麻身上卻又像是在撓癢癢。

  江洋注意到，這些人又有了閑情逸致去開玩笑，他們再次擁有了獨屬於他們的勃勃生機。

  這種生機，他從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便能夠從這群人身上看到。雖然看上去是一片黑暗的湖水般死氣沉沉，但是卻又在暗處泛著漣漪。

  昨天晚上開始，這種生機從他們的身上消失。如今這種生機，又像是迷路回家的孩子，再次出現在了他們的身上。

  “少說廢話，願意走還是願意留？”龍文章環顧眾人道。

  “當然是走咯！”不辣立刻道。

  “舉手表決！同意撤退的舉手。”龍文章說著，便第一個將自己的手掌舉了起來。

  其他人也是爭先恐後的舉起手掌來，好像舉的晚了，撤退的時候就不會帶上他們了一樣。

  人群之中，隻有阿譯一個人的手是放下的。他有著些許的沮喪，因為在龍文章說出來撤退之前，他已經幻想在自己不下十種壯烈犧牲的方式。

  這些方式包括但不局限於拉響手雷和日軍同歸於盡，用刺刀和日軍進行白刃戰，然後被日軍刺穿心髒，被日軍手榴彈炸死，被日軍俘虜後寧死不屈然後再被日軍一槍爆頭·····

  可是現在要撤退了，這些讓他心胸激蕩的壯烈場景，此時都像是被扔到了濤濤的怒江水中，奔流入海，一去不回。

  但是最終，他還是舉起了自己的手掌。

  阿譯從來不是一個堅定的人，他總是容易被眾人的意見所左右，而這一次也不例外。

  因為他自始至終都認定，自己不是一個多麽聰明的人，也不是一個能夠辦多大事情的人。隻有跟著孟煩了和江洋這群老兵油子，他才能夠得到一絲歸屬感和安全感。

  現在，為了這一絲歸屬感和安全感，阿譯選擇舉起了手掌。

  “看來，沒有什麽人有意見了。”龍文章環顧眾人道，“我現在跟大家說撤退的計劃。”

  “好！”

  眾人齊聲應著。

  “我們不能一窩蜂地都從陣地上撤下去，那樣小鬼子肯定會把我們當成活靶子來打。咱們需要等到小鬼子衝鋒了，然後我將從虞嘯卿要過來的半個基數的炮彈，都打在那群小鬼子的頭上。

  這一輪炮彈，會給我們爭取到十分鍾左右的時間。十分鍾的時間，我們從陣地上，衝到渡口處，然後坐上那裏的橡皮艇，順著怒江往下漂流。”龍文章看著眾人道。

  “十分鍾的時間，還是有些太少啊。小鬼子在南天門上，能用重機槍掃射到我們啊。”經驗豐富的孟煩了說道。

  但是龍文章道：“除非有人願意留下來，牽製日軍，拖住他們的腳步，為其他人來贏取這寶貴的幾分鍾時間。”

  眾人聽到了這話，都開始麵麵相覷起來。

  而更多的目光，是落在了孟煩了的身上，畢竟他是第一個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那麽解決這個問題的，也應該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