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四——呼。這是我要說的，尤莉絲閣下。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你……”

  吉爾尼斯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不管說什麽都會落人口實的擔憂，讓他的嘴唇像黏了漿糊般張不開。

  “我也是一樣的想法，偶然真是叫人害怕啊。”

  尤莉絲發出邪惡的嗤嗤笑聲，一看就知道她根本不當這是偶然。

  錯不了。

  吉爾尼斯可以確定，一切都是尤莉絲的詭計。

  她當場抓到吉爾尼斯與教廷的密談，借此對吉爾尼斯施加壓力，同時阻止兩國結盟，也對教廷施加壓力。

  真是個鬼才。

  吉爾尼斯往衣服上抹了抹手心滲出的汗。

  己方的情報肯定泄漏了許多，那麽，她究竟知道多少？

  吉爾尼斯拚命動腦時，尤莉絲眼中亮起的可怖亮光朝向教廷使者。

  “那幾位是陛下的熟人嗎？”

  被尤莉絲一問，吉爾尼斯語塞了。

  這不是個單純的問題。

  是逼他站隊。

  是要護著教廷撒謊，還是站到尤莉絲那邊出賣他們？

  尤莉絲太過惡毒的做法，甚至令吉爾尼斯一陣作嘔。

  他感覺對方微微笑著的臉頰彷佛邪惡地歪扭著，必定是在嘲笑無法開口的吉爾尼斯。

  “怎麽了？吉爾尼斯閣下，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呢？”

  這話聽起來像是由衷為吉爾尼斯擔心，因此也就格外令人厭惡恐懼。就像疼愛在手中掙紮的小動物，隻要是人，當然都會害怕這種竊喜的氛圍。

  “沒……沒有，我沒事，好像站得有點頭暈。”

  “是嗎？健康就是本錢，保重啊。”

  吉爾尼斯硬拗的借口根本不可能通用，但尤莉絲卻配合著回答，是不是在觀察殺死獵物的瞬間，還是她嗜虐成性？或者是——

  “可以請你介紹這幾位給我認識嗎？我是尤莉絲。”

  她是想說這個？

  既然一國之君已經報上名號，他們自然不可能一聲不吭地離席。若是報上假名，尤莉絲如果早已知道他們的真實姓名，又會采取何種態度？

  竟敢這樣玩弄我！

  尤莉絲的表情紋風不動，隻有彷佛於眼瞳深處搖曳的赤紅火光，無法掌握任何情感。然而吉爾尼斯卻知道尤莉絲的邪惡笑意更深了。

  “萬分感謝，本來我等應當報上名號，然而我等正好有急事必須速速離席。關於我等的事，還請您之後再向陛下詢問。”

  教廷使者從座位站起來。

  “是嗎，那真是太遺憾了。今後應該還有機會相見，在那之前請各位珍重。那麽我還得上場，就此失陪。”

  說出一番酸言酸語後，尤莉絲輕快地向下降落。

  等看不到他的身影後，教廷使者的尖銳眼光朝向吉爾尼斯。

  “你陷害我們。”

  “絕……絕無此事！”

  “絕無此事？那家夥擺明了知道我們的事，不是嗎？她剛才的行動，自始至終都在嘲笑按照她心意行動的愚者吧……你告訴了她多少？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你出賣了多少機密？聽說你哀求對方使用駭人無比的破壞魔法，看來是事實了。”

  吉爾尼斯看向神官長們求助。

  兩人眼中浮現的情感不是困惑與懷疑，而是敵意與失望。

  尤莉絲在最具效果的時機，做出最強的一擊。這一擊徹底令第二帝國屈膝，為了讓吉爾尼斯知道自己隻剩下背叛人類一條路。

  “請你們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將情報泄漏與她。”

  “……就算相信您，情報還是完全泄漏了，這點是不會改變的。很遺憾，皇帝陛下，我們恐怕不會再見麵了。”

  教廷使者隻說了這些就走出房間，神官長們也跟隨其後。

  “站住！我要聽到你們的想法，否則不許你們離開房間。”

  寧布爾與巴傑德都將手放在武器上，準備行動。

  吉爾尼斯振作起受挫的心，定睛注視兩名神官長。教廷的使者頭也不回，徑自離去。

  “我要你們說出神殿勢力的看法，你們對尤莉絲是怎麽想的？”

  “……尤莉絲是邪惡的不死者，認同那種魔物為君王，是不被允許的。”尤莉絲還來不及開口，火神神官長繼續說道：“不過，與那魔物交戰也不可能贏得勝利，因此我們會摸索消滅她的手段。”

  “要出賣我們就出賣吧，皇帝，受強大魔鬼迷惑心誌之人。”

  風神神官長的發言，完全表現出對吉爾尼斯的敵對意誌。

  情況非常不妙。

  神殿勢力通常保持中立，然而，眼看皇帝與不死者這種強大敵人同流合汙，也許會展開放逐行動。

  吉爾尼斯無法肅清他們，神殿是人民心靈的救贖，同時也司掌醫療。

  這樣做會導致第二帝國由內部分崩離析。

  尤莉絲打出的一招，有如死神鐮刀的一擊令吉爾尼斯深感恐懼。那人什麽都不用做，就能坐看第二帝國崩潰。之後再隨便找個理由，讓大軍犯境就行。

  如果是吉爾尼斯，大概會找借口說“由於鄰國友邦局勢混亂，為了維持治安而采取行動”吧。

  從剛才的反應推測，就算尤莉絲擺出這種態度，教廷也不會加以譴責。王國恐怕也沒這個餘力，要等城邦聯盟提出譴責聲明又需要一段時間。

  究竟該提出什麽樣的利益，才能消弭他們心中的懷疑之色？不對，是要讓他們吞下疑心，答應配合才行。

  吉爾尼斯做為皇帝與對手談話時，心裏想的永遠是這個。要打動人心，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誘之以利。他一輩子活到現在，很清楚這種想法是正確的。他看過太多人看似道貌岸然，骨子裏卻深重。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吉爾尼斯想不到答案。

  自己被視為人類叛徒，與不死者同流合汙，沒有任何利益能突破這個困境。

  所以他隻能真摯地，毫無虛偽地說道：

  “聽我說一件事就好。那人的智謀在我之上，事情如此發展，想必也全都在她的計劃之中……換成我站在你們的立場，我大概也很難相信你們……但我真的沒有把情報賣給她。還有你們或許不會相信我，但我想以一個人類的身分忠告你們。尤莉絲的統治慈悲為懷，馬提拉的人民生活十分和平。”

  “誰知道能維持到什麽時候呢？”

  “不知道，但目前相安無事。如果毫無勝算卻挑起戰端，第二帝國會即刻步上毀滅之路，所以希望你們不要操之過急。”

  兩名神官長互相對視。

  然後他們看吉爾尼斯的眼睛，敵意淡了一點。

  “……看來我們有點感情用事了，的確如果是那有名的不死者，不能斷定一切不是在她掌握當中。我們另外安排地點再會麵吧。”

  “有勞了。在那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想拜托兩位。希望兩位能找個位子看看那人在競技場的戰鬥模樣，然後如果有辦法打倒她，請告訴我。”

  吉爾尼斯低頭懇求。

  在謀略等智謀戰上，吉爾尼斯不及尤莉絲。想平分秋色，隻能以人心做為最終王牌了。

  樓下傳來歡呼聲，吉爾尼斯移動視線。

  “……武王加油啊，神明保佑！”

  吉爾尼斯真心向神祈求武王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