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家妮把魚龍抬回屋子前麵的時候，九番的人驚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心想單師兄不愧是單師兄，無論是對魚，還是對大的理解都與常人不一樣。

  好吧，這個大怪他們自己太沒見識，但眾人看著已經快要化蛟的魚龍，心想你把這玩意兒叫魚？

  “今天就這樣了，來吃點東西吧。”單陽對他們說道。

  眾人磨拳擦掌，把魚龍分成多份，架在柴火上考了起來。

  亮晶晶的油順著細嫩的肉滴落在火堆裏，散發出讓人瘋狂的焦香味。在等待魚熟透前，靠經火焰下端的魚皮發出呲呲的響聲，落入耳中簡直是一種折磨，痛苦的讓眾人的眼淚都不自覺的從嘴角流了下來。

  好在這種折磨沒有持續太久，眾人便大快朵頤的吃了起來。

  單陽想起老師以前吃的最多便是烤肉，因為他說過烤肉的是一種很適合他那種廚房白癡做的東西，因為烤肉的上限很低而且下限很高，無論怎麽做都不會太難吃。

  但這種情況在吃到單陽做的飯後就有所改變了。

  眾所周知的是單陽的劍道天賦很高，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廚藝同樣的高。所以以前就經常被老師各種忽悠著單陽做東西給他吃，現在想來自己之所以對食物那樣挑剔，也是那時養成的習慣。

  在師傅走後自己就很少像這樣好好吃頓飯了，因為難免會想到從前的時光，要說痛苦那倒是沒必要的，因為有時間去悲傷還不如抓緊時間做點什麽。

  隻不過有些遺憾罷了。

  遺憾自己沒來得及好好享受那些美好的時光。

  自己明明還能多給老師做些飯的。

  單陽看著眼前的篝火出神，何家妮不知也在想些什麽，火上架著的魚肉是單陽親自挑的，選的是魚腹最中的肉，魚龍在水裏遊的靠的是這個部位發力，所以這裏的肉也最細膩。

  單陽切下肥瘦均勻的一塊放在何家妮的碗裏，小蘿莉看著碗裏肉眼睛裏都冒出了星星。

  單陽曾經也經常和老師一起這樣吃東西，心裏微微一動，生出一種不可名狀的傷感。

  他輕聲對何家妮說道：“小心燙，吃慢些。”

  何家妮敏銳的察覺到了單陽語氣裏的那一縷悲傷，於是她放下了手裏的肉對單陽問道：“師兄你很難過麽？”

  單陽有些驚訝的問道：“很明顯麽？”

  何家妮說道：“當一個人突然對世界變得溫柔了，是因為他想世界回報以一些溫柔。而悲傷的人，是最希望別人對他溫柔的。”

  單陽問道：“師兄以前，一點都不溫柔麽？”

  “不一樣。”何家妮搖了搖頭說道：“師兄以前都把自己關在房子裏，雖然不知道師兄在忙什麽，但能猜到那是很重要的事，那時的師兄是為了那件事活著，沒有溫柔，沒有喜樂，連最基本的悲傷都沒有。”

  原來自己已經在屋子裏呆了三年了，雖然比計劃要快了很多，但依舊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好在自己終於成功了，想來老師也在天上也等了很久了。

  “對不起。”單陽摸了摸何家妮的頭說道：“有些人死了，但並不意味著他就此消失在這個世上，拿起過他劍的人，吃過他飯的人，同他一起說過話的人，都會代替他活在這個世上，讓那些恐懼他的人依舊恐懼，仰慕他的人依舊充滿希望。師兄學的是那個人的劍，吃的是那個人的飯，接受過他的教誨，如今他死了，師兄必須為他做點什麽。”

  何家妮問道：“那個人是師叔麽？”

  單陽答道：“是的。”

  何家妮說道：“能做師兄的老師，師叔是個很厲害的人吧。”

  單陽想起記憶力那抹白色的背影，總喜歡站在北海劍宗最高閣樓上遠眺。

  單陽認真的答道：“他是這片大陸上最了不起的人。”

  何家妮說道：“替這樣的人活下去會很幸苦吧。”

  單陽答道：“這隻是個開始。”

  何家妮再次拉著單陽的衣角：“雖然我沒有師兄和師叔那麽了不起，但我會陪著師兄一起走下去。”

  單陽站起身來，篝火發出劈裏啪啦的炸響，連風都寂靜下來，仿佛迎接著某種儀式的開始，他直視著何家妮的眼睛說道：“這會是一場注定艱難的旅程，荊棘代替花草遍布在這條道路上，我們將跨過插滿刀劍的山，遊過淌著岩漿的海，會同數不盡的敵人戰鬥，直到折斷最後一柄劍，流光最後一滴血。即使這樣，你也會跟隨我麽？”

  何家妮也同樣站起身來，她捏起兩邊的衣角如同提起裙擺一般，她雙腿交叉雙膝微曲，低頭向單陽輕聲說道。

  “我會和光一同追隨於你，夜裏會成為你身前指路的明燈，白天是守護你後背的影子。若我不幸戰死，星空會記錄下我的忠誠，我的靈魂將會化為王冠為你加冕。”

  天上的星星仿佛一瞬間睜開了眼睛，狂風把斷草吹上天際，篝火發出呼呼的聲音，單陽的黑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扶起何家妮說道。

  “我向星空起誓，我們如果真的會死，那麽我也會死在你的前麵。”

  這句話仿佛某種低語，很輕，但又刻在了骨子裏，透著不容置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