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桃紅婆婆姓孫，我們叫她孫婆子。孫婆子生了三個孩子，大兒子娶了媳婦分家了，二女兒出嫁，她和三兒子一起住。”

  “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孫婆子最.寵.的就是她家小兒子鐵棍，也就是桃紅的男人。”

  這個秦瑜看出來了，應該說是個人看出來。

  孫婆子這哪裏是.寵.愛，簡直就是溺愛！

  將一個兒子養得要擔當沒擔當，要膽量沒膽量，渾身上下都是混賬模樣。

  “然後呢？”

  接生婆婆微歎一聲，“他們家啊……哎，還是不說了吧，就你們看到的這樣……”

  “……婆婆不想說就不說了。剛我糾了一下她胎位。宮口已經全開，可以開始生了，胎兒等會若出不來，隻能側切。”讓婆婆說話，她其實也隻是為了轉移注意力。

  同一個公社，鐵棍嚷嚷威脅了婆婆，她不敢說也情有可原。

  “剛，沒那麽痛，現在又好痛了……”床上桃紅叫了起來。

  “現在不要想痛還是不痛，你肚裏孩子不大，宮口全開，很快就能生下來。現在，我讓你呼吸，你就呼氣，讓你吸氣就吸氣，跟著宮縮規律來。”

  秦瑜說的這句“很快能生下來”，讓桃紅精神振奮了好幾分，開始配合起來。

  “呼氣……”

  “吸氣……”

  “啊！啊！生不下來，讓我死了算了！”

  “天殺的！鐵棍你個王八蛋！你要賣我兒子，我就殺你！！”

  桃紅拚了命的罵，也拚了命的用力。

  外頭的鐵棍聽到桃紅在屋裏罵人，氣得牙癢癢，一雙眼睛鼓得老大，恨不得吃掉捆著他們的岑倫，更恨不得直接將桃紅撕碎。

  岑倫眸光幽冷看著他，麵無表情。

  “啊……”嘴.巴塞滿稻草口水流一地的孫婆子，使勁用牙齒咬稻草，口腔有空隙，稻草被吐出來，臉被撐得格外疼，趁著可以呼吸的時間，她大聲呼救，“救命，救命！有人要殺我我們！”

  “救命！救命！”

  外頭有人聽到呼救聲，駐足停下來，但沒人敢進孫婆子院子，而是飛快跑去公社找大隊長過來幫忙。

  整個公社的人都在關注桃紅生孩子的事，大隊長也知道，但是鐵棍這一家太奇葩，他不敢惹，沒人叫他，他就當自己不知道。

  “大隊長，救命！”

  “大隊長，救命！”

  “你們幹什麽壞事了，被人綁成這樣？”桃紅這公社大隊長五十多歲，雙手放背後一臉無奈走進來，見鐵棍母子模樣，一臉嚴肅的問道。

  “你是我們公社大隊長，還是別人公社大隊長，你公社社員被綁了，啥原因都不問，就說我們幹什麽壞事！”孫婆子一臉憤怒的問。

  “人家這年輕後生長這麽好看，是為非作歹的人嗎？”大隊長反問。

  “……”孫婆子被問得啞口無言，繼而更惱怒，“大隊長，你以貌取人！我家鐵棍不好看嗎？我年輕時候不好看嗎？”

  大隊長給了她一個白眼。

  岑倫一直緊繃的臉龐有些沒繃住，一雙好看眼睛看著大隊長，風光瀲灩的道，“大隊長，您真是一個明事理的人！”

  “這咋事？同誌。”大隊長轉頭詢問岑倫。

  “裏頭他們家女人在生孩子，那男的說，鬆綁之後，就要去燒接生婆婆家。裏頭女人剛才哭，說孩子生下來，她男人就要將孩子賣掉。沒辦法，我隻能先將他們綁起來

  再說。”岑倫聳了聳肩膀，無奈回答。

  “他胡說八道！”孫婆子大聲反駁，“他信口開河！”

  “孫婆子，你住嘴！你們什麽人，我還不知道！我們公社怎麽有你們這樣的畜生！日子不好過嗎？人接接生婆婆惹你害你了，你給你家兒媳婦接生，你們還要去燒她全家！不僅害別人，還要賣孩子？”

  “沒有。”

  “還說沒有！你們那點心思，肮髒齷蹉得很！怎麽說都是你們孫家人，怎麽能幹這種事！”

  “你說得輕巧！裏頭那女人什麽德行，你不是也清楚得很，誰知道她肚子裏的種哪裏來的？”孫婆子被大隊長罵得無地自容，反懟道。

  “人家桃紅什麽德行，還不是你們家鐵棍娶回來的。”

  “她就是一喪門星，克夫！你看她入我們家門後，我家原來順風順水的鐵棍，就過的坎坎坷坷，沒一點順心的。也不知道她帶了什麽鬼進門。”孫婆子越想越覺得家門不幸，“你趕緊將鐵棍稻草拉出來！”

  大隊長有些為難，眼神閃爍，轉頭看岑倫，“同誌，你看？”

  岑倫看著大隊長，饒有興致問道，“大隊長，你看起來很害怕他們？”

  “看你說的。”

  “大隊長不方便說就算了。反正等會有請你說話的時候。”岑倫不著急，人反正已經捆住了。

  “啊！啊！痛啊！”屋子裏再次傳來桃紅尖叫聲，那聲音聽得人一顫一顫的。

  “同誌，鐵棍媳婦這孩子，能生下來吧？”大隊長問道。

  “呀啊，呀啊，呀啊……”屋子突然傳出嬰兒哭泣的聲音，孩子哭聲不大，嗷嗷幾聲就沒叫了。

  但這信號卻讓大隊長深深鬆了一口氣，“生了。生了就好。”

  “生了生了，鐵棍女人生了，你不是放了我們了啊！”孫婆子也有些激動。

  “著什麽急？”岑倫淡漠反問。

  “孫婆子，你這也太有意思了。桃紅生了孩子，不關心孩子情況，也不關心桃紅情況。就隻關心你們自己！”大隊長看不下去，斥責道。

  “大隊長，你和他是一夥！他這態度，你不為我們說話也就算了，還罵我們！你想幹什麽？是想配合他一起偷我們家孩子嗎？”孫婆子倒打一耙，無理反問道。

  “……”

  “……”大隊長氣得吹胡子瞪眼，“孫婆子，你良心是黑的！！你們這破事，你以為我想管？”

  “我看就是的！這小白臉，沒安好心！”

  “你這老太婆，剛扇了你兩巴掌，你還不長記心！”潘小美帶著一隊穿警服的人進來，沉沉警告孫婆子，“以後你再說他壞話，我打得你滿地找牙！還有，不準叫他小白臉！”

  “你，你要做什麽？你帶警察來做什麽？”孫婆子沒見過這麽大警察陣仗，臉色瞬變，嚇得瑟瑟發抖。

  “抓壞人！”潘小美眼眸沉沉看著她，嘴角一勾回答道，“誰是壞人我們就抓誰。”

  話說間，警察都到鐵棍身邊，給他鬆綁之後，立刻上了手銬。

  “你們幹嘛？你們為什麽抓我兒子走？我兒子什麽都沒幹？你們無憑無據抓人！我要去告你們！”孫婆子大喊。

  “我勸你安靜點。不然用臭抹布直接塞你嘴裏。”潘小美冷聲道。

  剛被潘小美打的臉還在疼，孫婆子立馬不說話了。

  “兒子，你看一下。”屋裏，秦瑜用繈褓簡單包裹了一下，抱到桃紅麵前看。

  桃紅渾身虛脫，淚

  水落下來，道，“他是我生的孩子。”

  “是。你的。母子平安。”秦瑜深深鬆了一口氣，桃紅生產過程中犯癮了，一度呼吸衰竭，驚險無比，好在這個女人生命力強，生完之後，並沒出現大出血情況，隻是虛弱。

  “可是，我不能讓他把我兒子賣掉。”桃紅伸手抱孩子。

  秦瑜將孩子放在她枕邊，道，“你暫時可以安心，他已經被警察抓走了。警察晚點也會帶你走，你配合一點。在我看來，你去拘留所，比在孫家要安全很多。”

  桃紅震驚看著秦瑜，眼淚再次出來，道，“謝謝。”

  接生婆婆也一臉震驚，問道，“瑜丫，這，這怎麽回事？”

  “婆婆，不用害怕。警察來隻是了解一些事而已。”秦瑜脫下手套和手術衣。

  院子外麵。

  鐵棍被帶走。

  孫婆子也帶走了。

  桃紅剛生完孩子，暫時沒帶走。

  村裏和鐵棍有接觸，關係密切的人，都被叫來問話。

  聽著警察的問話，秦瑜才清楚一些孫家的事。

  孫鐵棍作為家中最小的兒子，被孫婆子.寵.得無法無天，遊手好閑，無所事事。大哥和大嫂看不慣孫婆子這教育方式，結婚不久，就分家出去了。

  大哥大嫂分家後，鐵棍不幹活，孫婆子一個人賺工分，過得青黃不接，鐵棍嫌棄她娘帶他過的日子差，跑了出去。

  這一跑就跑出去大半年，回來的時候意氣風發，財大氣粗，混出個人模人樣。

  有錢後，他幹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求公社桃紅，桃紅沒結婚之前是公社一枝花，婚後丈夫去世，她一個人生活，可依然風韻猶存。

  桃紅開始沒看上這個遊手好閑的男人。

  後在鐵棍死纏爛打下，還是被攻陷了，兩人結婚。

  婚後，鐵棍時不時就出去，說自己跟著運輸隊賺錢。

  家裏除了孫婆子經常和她不對付，日子還算好，也有盼頭。這種生活持續了大半年，去年下半年開始，鐵棍不經常出去。

  家裏開始借據，她叫鐵棍再去賺點錢，因為懷上了孩子，鐵棍說，要去就一起去。

  她跟著他出門。

  這一趟出門，她被嚇得不輕。

  和鐵棍在一起的那些所謂的朋友，個個都不是正道上的人，鐵棍說的所謂運輸隊，壓根就不是正經活，而是帶毒！

  因為警察嚴抓嚴打，他們誰都不敢動，所以之前看起來比較寬裕的生活，都沒了。

  更可怕的是，她發現鐵柱已經嗑藥上癮。

  犯癮沒藥他就暴打她，讓她懷著孩子去賺錢，她死活不去，為了將她拖下水，他喪心病狂給她注射藥劑。

  昨天他又打了她一頓，桃紅破水，提前生產。

  而鐵棍的目的極為簡單，桃紅死掉，他就可以將孩子賣掉，有錢就可以繼續滿足自己。

  秦瑜聽得心驚膽戰，鐵棍這哪裏還是人？比畜生還不如！

  “媳婦！”院子外頭一記熟悉聲音將秦瑜思緒拉回。

  顧瑾手上握著教案，邁著修長大.腿往她這邊走過來。

  秦瑜迅速奔向他，臉上依然殘留神色未定，問道，“你怎麽來了？”

  “放學了，都沒見你回。聽說你來這邊了，我來接你。”顧瑾道。

  低沉聲音讓秦瑜覺得格外安心，點頭，道，“好。我們回家。”

  她此刻格外想離開這個黑暗、暴戾毫無人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