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

  產婦依然在掙紮，渾身都是汗，臉上嘴角不斷抽搐，模樣極為不正常。

  “岑倫，你看她……很明顯肺有問題，呼吸微弱。”秦瑜拉起產婦的手，將袖子撈上去的，產婦手上有好幾個明顯的針孔留下的印痕。

  岑倫眸眼銳利，神色冷毅，道，“如你所想。外頭男人情況看起來也一樣！”

  接生婆婆聽的雲裏霧裏，完全沒聽懂他們說的內容，一臉茫然，焦急問道，“你們在說什麽？桃紅這模樣，還能生孩子嗎？”

  秦瑜神色沉冷，道，“外頭藥應該煎好了，麻煩您幫忙將要端過來。給她恢複一點體力。”

  這個點，癮犯了。

  呼吸微弱，宮內胎兒肯定也供氧不足。

  這種情況放幾十年後，哪怕是在所有設備和藥品齊全的手術室，都凶險萬分。

  更別說現在要啥、啥沒有的地方。

  隻能盡力而為。

  “哎，好，好！我趕緊去。”

  接生婆婆走出去後，秦瑜轉頭，輕聲和岑倫道，“岑倫，這情況，你得找一下黃隊。”

  “我讓潘小美去。”岑倫回答。

  “你是男人，繼續在這，不怕被人罵嗎？”秦瑜問道。

  她這一個人搞不定，需要一個人配合。

  男人進產房，幾十年後，都有很多女人無法接受，而現在這個年代，能接受的人更少之又少。

  岑倫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想？可若是顧瑾知道，我將你一個人扔這裏，他會生剖了我。”

  “……”秦瑜笑了笑，道，“好像有點道理。等會，你給我護法！”

  “你盡管施法！不管什麽妖魔鬼怪，我會全部都打跑。”

  “小岑哥哥很威武哦。”

  “必須的。”岑倫將自己醫藥箱打開，拿出醫用膠手套和手術衣，道，“所有裝備都給你。為她接生，你得保護自己。”

  秦瑜驚訝，“你這竟然還有這種裝備！”

  “僅此一套！”岑倫道，“都給你了。”

  “謝謝！”秦瑜頓覺有安全感多了。

  現在醫療條件太差，為一般人接生，用溫開水洗手，就算消毒。可眼下這女人，並不是一般人，嗑藥後的人，有多種並發症，更容易攜帶病毒。

  這雖不是無菌手術室，但有手套和手術衣，對她來說，安全很多。

  “這次以後，我覺得我得和顧瑾說一聲，以後，這種危險的工作，還是不要你做了。”

  自從知道顧瑾生病、他卻無能為力之後，岑倫開始發奮圖強。

  這段時間，隻要和醫學有關得書本、報紙和論文，他都涉獵。

  來到靈溪公社這邊，和黃森則接觸後，他學習重點也跟著轉移，前段時間剛好看到一篇非常權威的論文，是關於HIV的，這種病毒首先出現的非洲，而後在同性戀中，其中傳播主要的途徑便是毒pin。這個女人嗑藥後懷孕，沒去醫院進行任何檢測，誰知道她身上有沒有帶病毒？

  若帶了病毒，對秦瑜來說，這接生隻能用凶險來形容，這種病毒，可以通過血液、唾液傳播，若血滴不小心飛入眼簾，都會被傳染。

  “秦瑜兒，要不，這人我們現在就送醫院？或者，我們不救了！”岑倫越想越心驚，越想越心慌。

  “你看她，孩子若還是不生，能撐到醫院嗎？她家人願意送嗎？”

  “她家人都不管了，我們也不要管了。”岑倫慌亂道。

  “岑倫，你冷靜點！你是醫生，治病救人是天職。你放心，我會保護好我自己！且，問題並沒你想像中這麽惡劣。”秦瑜很快將手套帶好，也將手術衣穿好。

  且，上輩子她並沒聽說，靈溪公社附近出現惡性病毒感染。

  由此她可以推斷，這個女人身上此刻應該是幹淨的。

  至於這女人，能不能平安，她還真不知道。

  這個地方離他們公社太遠，不是大事，她都沒怎麽關注。

  “你先交代潘小美。然後在外頭，幫我守好。你放心，我很惜命。一定會保護自己。”

  岑倫見秦瑜堅持，沒再多說，走了出去，和潘小美說了兩句，潘小美神色一變，立馬起身行動。

  走到院子門口看到自行車的時候，她頓了一下，哀歎了一聲，若會騎車多好，偏偏不回，隻能跑過去！

  岑倫將潘小美那可憐又憂傷的模樣，瞬間有些良心痛。

  之前潘小美隔三差五就纏著他教她騎車，他沒教。

  “好啊！你還真進去了！你要不要臉！”產婦婆婆見潘小美走了，立馬衝著岑倫大罵起來。

  這男人，長得白白淨淨，柔柔弱弱，還要剛才那女娃保護，估摸就是啥都不會的小白臉，剛被潘小美壓得死死，不敢多說一句話，這會她將內心不滿，劈裏啪啦全罵了出來，猶如放炮仗一樣，點燃後，完全停不下來。

  岑倫臉色一沉，眸光瞬間銳利，從地上抓了一把稻草，直接塞老太婆嘴裏，將她手反手抓起，拖到一邊豬欄旁，撿起一繩子，二話沒說，綁了起來。

  他行動速度飛快，一係列動作搞完了，老太婆還沒反應過來。

  “你綁我娘做什麽？你安的什麽心？”產婦男人鐵棍從廚房裏一走出來，看到岑倫綁了自己老娘，頓時怒了。

  岑倫眼眸一冷，迎著他走過去，一拳砸過去，一腳踢過去，男人側一邊躲過拳頭，卻沒躲過岑倫的推側踢，跪在了地上。

  “你這種人，來一個我收一個。”岑倫將他拖過去，也用繩子綁了起來，仍在他心心念念護著得老太婆身邊。

  老太婆剛沒看清是怎麽回事，岑倫打拖她小兒子，她卻看見了。

  心尖尖發顫，她以為這男是小白臉，卻不像，這男人比剛才那小姑娘還厲害。

  打人捆人速度這麽快，一點都不含糊。

  來他們家的人可能不是醫生，而是凶神惡煞！

  太可怕了。

  “娘，怎麽辦？”鐵棍問道。

  老太婆嘴裏塞了一把稻草，“嗯嗯嗯”的半天都沒說出半句話。

  “接生婆，快來，快點過來給我鬆綁！”鐵棍看到接生婆婆從廚房出來，猶如看到救星一樣，大聲喊道。

  婆婆微微顫顫拿著熬好用冷水冰得差不多中藥，又驚又怕的回，“先，先給你媳婦接聲。你媳婦這邊太緊要了！”

  “你把碗拿進去，就趕緊出來給我鬆綁！知道嗎？”

  “聽到沒？你若不出來幫我，我就找你麻煩！”

  接生婆婆走進屋子，將藥水遞給秦瑜。

  “你叫桃紅是嗎？呼吸，先呼吸！記

  得怎麽呼吸的嗎？大大呼一口氣，然後吐出來！來，試試！”秦瑜往按了幾個提神穴位後，耐心的教著。

  “可以不活嗎？”產婦在床上發抖好一會兒後，漸漸緩了過來，看到秦瑜站在她麵前，幹涸的眼睛艱難濕潤起來。

  她長著一雙很好看的眼睛，隻可惜，現在的她眼睛深陷，雙目無神，可惜了這天生的美人輪廓。

  “孩子也不要了？”秦瑜反問。

  “我……孩子生下來，他們也不會要。他們會將我孩子賣掉。我不要生！我不要生！”桃紅顫.抖的道。

  “……賣掉？這孩子不是他的嗎？”

  “是他的。可他不要，他要拿去賣錢！他就是畜生！”

  “……”

  這是何等的喪心病狂！

  “死女人！你胡說八道什麽？接生婆，你趕緊出來，給我鬆綁！不鬆綁回頭我燒你家！”外頭男人聽到裏頭聲音，大喊大叫起來。

  罵了產婦，又威脅接生婆婆，秦瑜恨不得直接用床旁邊的剪刀剪爛這男人的嘴。

  門口岑倫找了一把稻草，走到臭男人身邊，塞進他嘴裏。

  “沒人會來幫你！老實呆著。等會有你的去處！”岑倫冷冷道。

  “唔唔唔……”

  “唔唔唔……”

  豬欄旁邊，鐵棍母子每人嘴裏都塞一把稻草，你看我，我看你，誰都幫不了誰，誰也叫不了誰。

  世界瞬間安靜多了。

  為了給秦瑜接生製造一個安靜環境，岑倫找來一把椅子，索性坐他們對麵盯著。

  兩母子被盯得頭皮發麻，連唔唔唔的聲音停止了。

  ＊＊＊

  “桃紅，秦醫生和岑醫生都來，你得活。好死不如賴活著，孩子還沒出來，你忍心他還沒看一眼世界，都沒了嗎？”接生婆婆微歎一口氣問道。

  “婆婆啊……”

  “孩子，不管以後怎麽樣，孩子你懷上了，就必須要生下來！聽話，把這中藥喝了。”

  “婆婆，可是我怕。”

  “九死一生都熬過來，你還怕外頭的母子。實在不行，等孩子過了月子，你就帶孩子跑吧。哎，你這孩子，也真夠可憐的。”

  在接生婆婆勸導下，桃紅將一碗中藥喝了下去。

  “中藥裏有生烏頭、生馬錢子，這些藥物有麻醉效果，你胎位不正，我先給你陣痛，而後給你規正胎位。這中間，你隻要好好負責呼吸。我讓你大口吸氣的時候，你大口吸氣，讓你呼氣的時候，你是呼氣……記好了嗎？”

  “好。”桃紅應道。

  很快她便感覺自己下半身麻掉，完全沒法動彈。

  “婆婆，我真沒感覺了。可我突然很害怕，婆婆，你和我說說話。”桃紅驚慌的道。

  “你死都不怕。這生孩子就不要怕了。”婆婆道。

  “可是……”

  “沒有可是啊。你心頭害怕，孩子得生下來，不害怕也要生下來！”

  “……”秦瑜抬頭看了一眼婆婆，婆婆你確定這是在勸人？“婆婆，你們這邊我很少來，和我說說，他們家這是什麽情況？”

  上輩子她在手術室給人接生的時候，很多產婦一定要找他們說話，說話可以減少內心恐懼。桃紅此刻也應該是這樣。

  這一問，婆婆立馬打開話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