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以節邊走邊為趙和介紹海運倉的情況，同時還時不時的講一些自己工作多麽累，收秋糧的那幾個月每天都工作到深夜。包以節這麽說當然有他的目的，就是希望這些話能傳到楊漣的耳中，為他將來能在高升一步打下基礎。

  明代戶部衙門內部機構設置與後世的差不多，按照級別高低分為司局所庫。司是第一級單位，戶部內部有十三個清吏司，主要負責全國十三省的財政稅收工作，這可是真正放屁油褲襠的肥差。第二級單位就是各廳局，比如什麽司務廳、寶鈔局、司庫局等等，這些局的首長稱為提舉，是正八品的官員。第三等就是所了，主要是部內的辦事機關，比如照磨所、檢校所等等，首長是正九品。

  第四等單位就是外派的各庫，比如廣惠庫、廣盈庫、內外承運庫等等，這些庫管理著全北都城內外二百多個倉庫，大概和後世財政部下屬的事業單位差不多。

  雖然包以節掌管的供用庫權利很大，但他沒什麽功名，基本上當一個事業單位的頭頭也就到頭了。但人都有上進心，包以節當了幾年大使後，就想自己能不能在進一步，成為司庫局的正八品提舉呢？

  如果是以前包以節也就隻能想想了，但現在碰到了趙和，包以節心中又開始活動了。他知道麵前這個年輕把總的老師是錢謙益，將來太子登基必定會成為內閣廷臣，隻要自己能與東林黨掛上鉤，不要說一個小小八品提舉，就是清吏司的主事、員外郎也能當的。所以包以節今天才這麽下力，對趙和極盡恭維之能事。

  包以節陪著趙和來到最後麵十個倉廒，指著其中幾個倉廒說道：“趙老弟，你看這幾個倉廒就是存放十五年陳糧的地方！”

  包以節說完讓手下打開倉廒的大門，普通倉廒與後世糧庫的糧垛差不多，裏麵都是用蘆席圍著，避免糧食受潮。

  這裏的糧食真的有些年頭了，大門一開趙和就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正是糧食發黴的味道。

  包以節看到趙和皺鼻子，笑著讓手下拿過來糧探子，然後使勁插進了蘆席裏，抽出來後糧探子中空的地方就將糧垛內部的糧食帶了出來。

  包以節倒出一點糧食，交給趙和查看。趙和接過後發現這個糧垛裏麵都是水稻，用手摸了摸水稻，十分堅硬幹爽，並沒有腐敗的樣子。趙和同時用鼻子聞了聞，也沒有腐敗的氣味。

  趙和這就不懂了，剛才打開時明明聞到腐敗的氣味，怎麽裏麵的糧食卻沒事呢？

  包以節看到趙和疑問的眼神，笑道：“老弟，咱們不是外人，哥哥也不瞞你！這糧垛上麵有一層隔板，最上麵放著發芽的稻米，下麵是去年剛送來的新糧！”

  趙和一聽就知道怎麽回事了，這幫糧庫的糧耗子將新米這麽一倒騰，就成了要淘汰的陳米，到時候往上麵一報，就可以用極低的價錢處理掉，這麽一弄他們可以從中大勢得利。

  “老兄，這麽幹你不怕被監察禦史抓到？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不管什麽年代，敢私自貪汙國家儲備庫的糧食，都是大罪。包以節這麽弄不出問題當然好，但出了問題就是一件大案。

  “哎，老弟！哥哥這個供用庫的大使看著風光，手下每年管著漕運秋糧入庫，可是誰知道哥哥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呢？”

  包以節說完指了指海運倉最後麵這十個大倉廒說道：“這十個倉廒存了一萬兩千石的糧食，都是上好的稻米，哥哥今年將這些糧食用陳糧的名頭處理了可以得銀三萬餘兩，其中部中司徒要一千兩，兩位堂官每人要五百兩，十三司郎中每人一百兩，其他司庫局、照磨所、給事中的各位大人、還有駐在的錦衣衛百戶、東廠番頭，這些都需要打點，隻要有一個沒有到位，馬上就會傳過話來，要收拾哥哥我，你說這個大使幹的憋氣不憋氣？”

  包以節說的也是事實，明代官員俸祿極低，就是身為正二品的戶部尚書，每年也隻有七百三十二石的歲俸，按照現在一石糧食二兩銀子的官價，一個高官幹部每年也就是一千多兩銀子的收入。

  明代銀子很值錢，如果按照正常人生活，依照明代人普通讀書人一妻兩妾的標準，每年一千多兩其實不少了。可是這些中央部級高官，那能像普通人那樣生活？千裏來當官，為了吃喝穿！是有些官員心中有著崇高的理想，但實現理想前怎麽說也不能虧待自己吧？

  所以從狠辣皇帝朱元璋與朱棣死後，這些官員開始發明創造各種來錢的名頭，地方官有各種陋規、孝敬等手段直接搞錢，中央的官員不是守土官不能直接撈錢，但他們手中握有行政權力，自然這個好處也不能少了半點。包以節管理的這個供用庫隻是戶部的冰山一角，其他各個庫房的大使都要送上不同的孝敬。

  當然，事情也不像包以節說的這麽難為，每年貪汙所得，除了送給各位上官外，他自己也能剩個一千多兩，要不賠本賺吆喝的事情包以節可不會做。

  趙和也是在常熟當過戶房經承的人，自然知道明代各級官府什麽德行。像包以節這樣還算不錯了，很多貪心的官吏要賣掉倉庫中一大半的糧食，反正上下都打點好了，出了事自然有上麵兜著，實在不行了就放一把火，將所有罪責歸於祝融也是個不錯的解決辦法。

  趙和歎了口氣說道：“兄弟十分理解老哥，隻是既然這裏這麽困難，老哥為什麽還要幹下去呢？”

  包以節當然不能說自己每年還是有一千多兩的好處，他歎了口氣，裝出無奈的神情說道：“哎，這不是沒辦法嗎！哥哥熟悉業務，司庫局的提舉大人不放人啊！”

  包以節說完看了看趙和，低聲說道：“老弟，哥哥在幾個月前聽說部裏有大動作，楊科參要接都給事中的位置，同時司庫局的提舉王大人也要高升到河南清吏司去，這樣司庫局就空出來一個位置！老弟與楊大人有這關係，能不能幫哥哥說句話，提拔到司庫局這個重要崗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