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到底有什麽？

  袁開等人懷著興奮、疑惑、緊張的心情向裏麵走，還隔著很遠，便見銀鎧傀儡忽然止步，定定地站著，不發一言。再向前看，入眼可見隻是一片雪白的光幕。

  既來之，則安之，袁開等人並不遲疑，也不擔心銀鎧傀儡會害自己。若是銀鎧傀儡想殺袁開等人，不過彈指間的事，比撚死幾隻螻蟻還要簡單，何必煞費苦心來這一招呢？

  片刻，袁開、釋空和暴風便與銀鎧傀儡並列，也忽然停住了腳步，定定的站著。

  陰小麗背著陰小飛落後幾步，也想向前走幾步看個究竟，銀鎧傀儡忽然回頭看了陰小麗一眼，陰小麗覺得全身如墜冰窟，不敢與銀鎧傀儡對視，老老實實轉身背對站著。

  時光倒流，浮光掠影，影像變幻，撲麵而來……

  廣袤的山林之中，一隻赤毛小猴子，被一群幼年妖魔鬼怪，粗略看去足有四五十個，追打不休。

  “前兩天我家丟了兩塊肉脯，定是這赤毛猴偷的！”

  “你看他那賊眉鼠眼的樣子，絕對是個禍害！”

  “哎喲，還挺滑溜！”

  “……”

  眾小妖怪圍追堵截，有的在地上跑，有的在樹上躍，有的在天上飛，邊追打邊吆喝，立體攻擊，興奮至極。

  小猴子渾身長滿赤毛，尚在幼年，不過一尺來高，長著長長的猴尾，本應是活潑可愛的，可現今他緊緊夾住尾巴，全身上下遍布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已經結疤，有的卻還在向外滲血，麵上扭曲猙獰、醜陋至極，如今想哭亦不能，大眼中充滿著恐懼、憤懣、委屈、無力，猶自拚命奔跑躲避，隻求不要落到這群小魔王的手裏。

  他不是不想停下來求饒，也不是不想解釋自己什麽也沒有偷過，但這些小妖魔並非頭一次打他，之前也有很多次此類事件了，他也曾求饒過、解釋過，甚至發下毒誓，但別人不聽，越求饒打的越狠，越解釋虐的越過。

  他單純善良，但並不傻，漸漸明白，自己怎麽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小妖魔想要通過欺負他來找樂子，誰讓自己最好欺負呢？隻可恨自己無父無母無親無朋，連心中委屈都無處訴說！

  “抓住啦，呀！又讓他跑啦！”一隻小禿鷲撲扇著翅膀叫嚷，雙爪上沾染著赤色毛發和鮮紅的血液。

  “我說禿三兒，你怎麽跟個娘們兒似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一隻屍妖翻著怪眼，在地上蹦蹦跳跳嘲諷道。

  “滾！人家本來就是娘們兒……”

  盡管小猴子十分靈活，玩命逃竄，但怎耐對方人多勢眾，無處可逃，終於被抓住。

  眾妖魔七手八腳，將他按倒在地，爭先恐後拳打腳踢，興奮至極，有那夠不到的急得在外圈哇哇大叫。小猴子被利爪搔、被牙齒咬、被大腳踹，立時鮮血四濺，實難以言語表述淒慘之萬一。

  小猴子並不求饒，更不呼痛，隻是緊咬著參差不齊的牙齒，閉上雙眼，一聲不吭。

  痛苦的時光總是特別的漫長，小猴子什麽也沒想，隻潛意識裏把自己的身體想成個石頭，打碎一了百了。

  終於，眾小妖魔癮頭已過，擔心真的把小猴子打死，從此少了一項樂趣，紛紛停手。

  一個小小年紀，便顯現出沉穩氣質的人樣孩

  童居高臨下地看著小猴子，擦了擦拳頭上的血跡，朗聲說道：“猴兒，我家與你過世的父母有舊，今次手下留情，你當自省，以後切莫再做偷雞摸狗之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趙兄自小讀書，頗有君子之風！”一隻小鬼嗑嗑巴巴奉承道。

  “趙大哥秉性純良，小妹甚是欽佩，隻是怕這死猴子狗改不了吃屎！”一頭小野豬精故作妖羞讚道。

  “汪！死豬頭，你說誰改不了吃屎呢？”一隻小花狗怒斥。

  “……”這群小妖魔嘻笑怒罵著漸行漸遠。

  許久，傳來小猴子啞聲哭泣的聲音：“我沒有偷東西！我之所以長的這般醜陋，都是被打成這樣的啊！爹，娘，既然你們會死的那麽早，又為什麽要生下我啊？走的時候帶我一起啊！嗚——”

  秋風蕭瑟，樹葉飄零，小猴子在飄零的落葉中，與落葉無異。

  “唉！”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蒼老歎息。

  小猴子渾身激靈靈一顫，哭聲戛然而止，閉上眼睛，抱住小腿，心中悲憤：剛剛打了一頓還不夠，現在又來找茬，真的要打死我麽？隻恨我被打的手腳麻木，想跑也是不成的了。

  小猴子閉眼等了許久，熟悉的劇痛感並未到來，心中詫異，緊張地眯縫著眼偷偷觀看，恰好看見一雙沾滿汙泥的草鞋正在自己眼前，趕忙又閉上了眼，瘦小的身子蜷的更緊了些。

  “孩子，能自己坐起來嗎？”蒼老而深厚的聲音問道。

  小猴子聽出對方的善意，謹慎地睜開眼睛，很聽話的緩緩坐起來，牽動新的傷口和舊的傷疤，痛入骨髓，強忍著不出聲，低著頭不敢直視對方。

  對方微微一笑，與小猴子並排而坐，隻是悲憫的看著小猴子。

  沉默良久，小猴子真切感受到對方無一絲惡意，終於勇敢的扭過頭，大眼忽閃，好奇的仰頭直視對方。

  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邋遢老者，隻見他身材頗為魁梧，穿一身四處露洞的破衣服，須發皆白，發髻歪歪斜斜的被一根髒糊糊的麻繩係著，白眉，三角眼，酒糟鼻，厚嘴唇，鼻涕流星，胡子拉碴，看來就如個叫花子般。

  見小猴子偷偷打量自己，老者哈哈一笑，露出滿口整齊的大黃牙。

  小猴子忽然不怕了，覺得對方雖然形像不佳，但看著還蠻順眼的，咽了兩口唾沫，囁嚅道：“老——頭兒，你——你……”

  “你”了半天，小猴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窘的抓耳撓腮。

  天可憐見，小猴子很小的時候便父母雙亡，在饑寒交迫之中長大一些，本能的想與周圍的同齡小夥伴玩耍，可是人家都有長輩，隻有小猴子孤苦伶仃。一開始大家還隻是不願意與小猴子玩耍，而小猴子天性活潑，又不通事故，別人不與他玩他還要往人家跟前湊。

  終於，一個孩童受不了他由於長年累月不洗澡而帶有的酸臭氣味，打了他一拳，小猴子以為對方在和自己開玩笑，不但不生氣，反而喜不自勝。

  有第一次，便會有第十次，有第一人，便會有第十人，事間之事莫不如此。漸漸的，周邊的所有小妖魔都開始欺辱他，即使小猴子躲著他們走，他們依然會成群結隊的找到小猴子，找各種理由群毆他一番，毆打“猴兒”已經成了他們的必要節目，幾天不打便手癢

  癢，好似不大展身手打打小猴子，不足以證明自己勇敢一般。

  各家長輩也知這些少年的所作所為，但都以自家子嗣“還是個孩子”而自我開脫，“孩子”喜歡，家長不管，便使小猴子陷入生不如死之境。

  天長日久，小猴子逐漸失去了與人交流的能力。

  老者不以“老頭兒”之稱為忤，反而憐愛的輕輕撫了撫小猴子的頭，悵然道：“孩子，別怕，要相信，一切都會好的！”

  在老者寬厚的手掌下，小猴子忽然感到從未有過安寧，舒服的微微揚起頭，眯起眼睛，透過茂密的樹葉，看著天邊曖陽……

  老者牽著小猴子的小手，一邁步，便騰雲駕霧到了天上。小猴子初時還十分害怕，嚇得閉起眼睛“嗷啊”“吱吱”無意識的驚叫，全身亂抖，生怕老者忽然鬆手，自己便真的摔死了。飛了一會兒，小猴子終於確信不會有事，鼓起勇氣睜眼，便見大片雲朵在下麵隨風漂蕩；有老者為小猴子擋住罡風，速度雖快，卻絲毫不覺壓迫；仰起頭，太陽刺的小猴子睜不開眼，不過小猴子還是十分享受這滿眼光明的感覺，迎著太陽咧開了雷公嘴。

  老者帶著小猴子來到了群山深處，一老一小隨便找了個山洞便住了下來。

  從此，老者開始一點一點教導小猴子修行，小猴子初時還很緊張，後來終於放鬆下來，邊刻苦修行邊貪婪的享受著有生以來頭一次的天倫之樂，話也逐漸多了起來。

  “老頭兒，你快把你身上衣服脫下來，我給你洗洗。”

  “怎麽，嫌棄我了？”

  “當然，你衣服都臭啦，我以前就因為衣服臭總挨打呢！”

  小猴子掛在老者的胳膊上，十分擔憂。

  “老頭兒，快住手！猴子怎麽能吃肉呢？吃肉會被打的！”

  “猴子也可以吃肉的。”

  “是麽，原來猴子也可以吃肉啊！”

  小猴子看著被烤熟的野豬，懵懵懂懂。

  “老頭兒，你喜歡吃桃子麽？”

  “喜歡。”

  “那老頭兒，等有一天我厲害了，便去給你找一顆蟠桃樹來，我聽說吃一顆蟠桃可以延壽千年呢！”

  小猴子仰頭看著老者，滿懷憧憬。

  ……

  不得不說，小猴子資質甚佳，尤其心無旁騖，於修行上非常聰明，往往可以舉一反三；加之小猴子自小受盡虐待，即便是大人也扛不住，可小猴子卻還能堅忍的活著，可見他心性之堅韌，用在修行上也是異常刻苦。所以小猴子簡直可說是進步神速。

  時光匆匆，轉眼已過了三個月，小猴子在老者的指導下刻苦修行，再不似以前孱弱模樣。如今雖然還非常纖瘦，但奔跑跳躍間充滿爆發性的力量，又靈巧異常，尤其在與老者朝夕相處之中，小猴子明白了許多之前不明白的道理，精神風貌也欲發昂揚自信起來。

  “老頭兒，我回來了，看，我打了隻山羊呢！”小猴子從離山洞不遠處密林中修煉歸來，舉著一根木棍，木棍一頭被削的尖尖的，形似長槍，上麵穿著一隻山羊。小猴子太矮，山羊即便被木槍挑著，小猴子也必須雙手舉著才能使羊腿不挨地，十分滑稽。

  老者接過山羊，放到一邊，盤膝坐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