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擼起褲腳，腳背上的血管也突起變成了藍色，像一條條蠕動的蟲子。李光瀚頓時有一陣惡心湧上胸口，他想吐。

  “鏡子！鏡子！這裏怎麽沒有鏡子？！”他四處搜尋鏡子，他想看看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也變成了褐色，是不是瞳孔都看不見了。他在屋子裏一頓瘋狂地翻箱倒櫃，然而，沒有鏡子。李光瀚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海倫娜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蹲下身，湊近了他的臉頰，盯著他的眼睛，說到：“艾美亞星人與地球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我們隻不過是比地球人多了幾步基因編輯程序，才使得我們比地球人更高級、更聰明、更能適應環境。你難道不想變得更高級嗎？你難道不想獲得永生嗎？”

  海倫娜一邊說著一邊摁了一下手中的調控器，李光瀚的眼前頓時出現了假扮成昆侖智者的艾美亞法師和他的那場穿越時空的對話。

  ……“如果我能讓你回去，回到你的時空，讓你回家，你希望得到永生嗎？”……

  “其實你離永生隻有一步之遙。……現在你的身體軀殼也將永遠存在下去，你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不死的快樂，你也能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幫助更多的人。”

  ……“好”

  全息光影熄滅了。

  “看看，隻有你願意、你接受，我們才能真的讓你獲得永生。”海倫娜說到。

  李光瀚明白是自己對永生的欲望才使得艾美亞星人能徹底進入自己大腦的深層次意識領域，從而改造自己。可是，這又有什麽不好呢？我獲得了永生，我是好人，我的確可以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幫助更多的人呀，這是好事兒呀。況且這是昆侖智者指引的路……況且我沒有完全失憶，可能隻是暫時性的忘記片段而已……想到這裏，李光瀚竟然不那麽慌張，不那麽憤怒了。

  李光瀚在不知不覺間思維習慣和行為模式已經發生了悄悄的改變，他的獨立思考和辨別能力被弱化了——關鍵是他自己並沒有感覺到。

  海倫娜一直觀察著李光瀚麵部表情的微妙變化，這種對自我意識的微妙改變比對腦神經細胞盲目的一刀切高明了許多。

  李光瀚的臉部肌肉放鬆了，眼神柔和了一些，四肢不再緊繃，他緩緩地站起身。

  海倫娜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束光照在牆上，那麵牆就立刻變成一麵可以當作鏡子的影像。李光瀚赫然看見了自己。

  謝天謝地，還是熟悉的模樣。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睛，瞳孔清晰正常，藍色的血管靜如處子潛伏在皮膚下，如同冬眠的蛇在沒有被喚醒之前。

  他鬆了一口氣。

  “那麽我是回來了嗎？我獲得了永生？我們現在在哪裏？”李光瀚半信半疑地問到。

  “是的，你的確回來了。我們就在地球上。”海倫娜平靜而肯定地回答到。

  “那現在是什麽時間？”李光瀚又問。

  “時間？哈哈，我們沒有時間概念。那是地球人的計算方式。管它是什麽時間呢？！對我們而言，時間是微不足道的。時間是可以由運動和空間改變的，所以，你不必拘泥於這一點。”海倫娜輕描淡寫地聳聳肩。

  “但是，這裏還有我的家人、朋友，我還記得他們，我永生難忘這些人。他們失去我，見不到我會傷心的。我必須在他們的有生之年見到他們。你不會要把我一直關在這裏吧？”李光瀚說這些話的時候認為自己是很清醒的，邏輯也是對的，記憶也還在。他覺得就算喝了什麽怪怪的藍色金屬味液體，就算血管裏的血變成藍色也沒多大關係。

  “當然不會要把你一直關在這裏呀，過一陣子你就可以走了。”海倫娜一邊輕鬆地說一邊優雅地踱著步子，高跟鞋滴答滴答地敲打著地麵，映襯出四周的寂靜。

  李光瀚看著海倫娜的高跟鞋突然想起了什麽問到：“你是怎麽上來的？”

  “哈，你暫時不用知道這個。呃，你是不是想看著我怎麽離開呀？”海倫娜走到門口拉開門轉回身問到。

  李光瀚見自己的心思被看透，趕緊向門口追過來。就在海倫娜雙腳踏出房門的一刹那，她的身體突然不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絲青煙都沒有留下。

  李光瀚追出房門，差點踩空，腳下的確是萬丈深淵，還有幾顆碎石滾了下去。“她去哪兒了？”

  李光瀚靠在門框上，回想剛才的對話，他還是不知道這是在哪兒，這是什麽時間，自己到底被做了哪些改造，怎麽實現的永生。現在又增添了海倫娜來無影去無蹤的謎。“這是什麽神人啊？我和他們一樣了？”

  李光瀚再次醒來的時候，還是迷迷糊糊的，好像沒睡透，其實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是否是第二天早上。

  當他睡眼惺忪地漸漸看清前方物體的時候，他簡直覺得驚悚極了。一排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李光瀚整齊地站在他的床前，他們謙恭地雙手交叉放在前麵，微笑著看著他，就像準備伺候他起床梳妝打扮一樣。

  李光瀚驚得竟然隻知道拉上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天啊，這是那批躺在玻璃罩裏的克隆人嗎？它們成熟了可以收割了嗎？它們是來取代我的嗎？這就是昆侖智者說的所謂的永生？”

  李光瀚看著這麽多一模一樣的自己頭皮直發麻。每次一覺醒來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他甚至都不敢睡覺了。

  克隆人微笑著用中文說著“你好，你醒了，你睡得好嗎？”李光瀚驚奇地發現它們連聲線都和自己一樣，音調語氣也一樣，已經不再是那些躺在玻璃罩裏的試驗品了。

  “它們會不會也和我有著一樣的心理活動呢？是否真的心靈相通呢？那我豈不是沒有秘密可言？”李光瀚還是很害怕克隆人可以做到這一點的。

  當他的目光越過數個克隆人再次環顧四周的時候，他發現這次醒來又換地方了。這回是一間敞亮的教室，窗外陽光明媚，綠樹成蔭，雖然他現在已經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景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