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真正的傻子。

  明斯克。

  進入十月份後，明斯克的氣溫驟降，由於預感到俄羅斯人可能會進攻以奧爾沙為中心的明斯克邊境地區（森林秘密軍營），羅繼誌將總督府又遷回到了明斯克。

  不過他兼領的那個軍團依舊駐紮在立陶宛，於是當下立陶宛有兩個軍團，足以應付來自拉脫維亞、俄羅斯方向的敵人攻擊。

  總督府。

  “大人”

  弗蘭克.文琴正在向羅繼誌匯報最新的情報。

  “我部密探化妝成俄羅斯的漁獵民，每隔十日去探查一下那處叫做亞爾采沃的由過冬營地改成的秘密軍營，眼下的情報是五日前的，一切正常……”

  “漁獵民？”

  “大人，得到頓河流域、阿提拉河流域、第聶伯河流域部分土地後，我國已經擁有了一些熟悉俄語的農戶和牧民，從中挑選了一些，這些人不大可能進入大的城市，但扮成漁獵民在森林裏打獵還是做得到的，俄羅斯歐洲部分森林密布，以前他們就是利用這密密匝匝的森林來對付蒙古人、克裏米亞人的，是真正的森林民族”

  “眼下大部分漁獵民被沙皇政府發配去了西伯利亞，但依舊有一些人在森林深處生活，俄羅斯新軍若是問起來倒是有借口可以遮掩過去”

  羅繼誌緊閉著雙目。

  看起來平靜無比，不過他內心卻在翻滾著。

  “秘密軍營從發現到現在已經三個月了，依著俄羅斯人的實力，讓一支大軍在一個地方呆上三個月且勞而無功，怎麽看也不是他們的作風，何況，現任的沙皇阿列克謝雖然遠不如我國陛下，但與上一任沙皇相比算得上是一代明主了，按照謝爾蓋秘密提供的消息，他表麵上瘋癲張狂，實際上卻將國內管轄的井井有條，癲狂之態明顯是做給別人看的”

  “他們既然能夠收攬大量的歐洲流民和異教徒，恐怕在各地也布下了不少探子，這樣一來，伊琳娜之死難道真的能瞞得住他們？”

  “伊琳娜是阿列克謝在世上唯一的親人，若是他偵知了她的死訊卻一直隱忍不發，這意味著什麽？”

  “進而，西班牙的戰事估計也傳到了這裏，而荷蘭人剛剛從波羅的海離開，依著阿列克謝的見識，他肯定是認可荷蘭人在海上的霸權的，否則也不會將波羅的海港口大部分交給他們經營”

  “而荷蘭人的半途而廢會讓阿列克謝做出什麽反應？”

  羅繼誌深呼吸了一下，“依照陛下以前交給我等的法子，當某件事看不大清楚時，換位思考是可行的法子，於是，假若我是阿列克謝，還是一個表麵上張狂實則正常的沙皇，麵對著西班牙人、法國人在葡萄牙敗績，荷蘭人的艦隊尚未進入柯尼斯堡海域就倉皇而退的情形會怎麽看？”

  “何況荷蘭人艦隊的統帥還是他們的海軍元帥德魯伊特，此人雖然在日本敗於我軍之手，但是他回到歐洲後幾乎沒有吃過敗仗，有著時下歐洲海上第一名將的稱呼，這一節阿列克謝不可能不知道，最強大的海軍力量，最厲害的海軍統帥也倉皇而退，阿列克謝得知後會怎麽想”

  “假若我是阿列克謝，一個三十歲，身體、思維正處於人生巔峰狀態的沙皇，就知道無論你在邊境隱藏多少實力，恐怕都不是我國的對手，他唯一的取勝機會就是我國出現內亂，但我國陛下春秋方盛，自從他在幾十年前一氣娶了四個貴妃以來從未再娶，雖然不像以前的本土皇帝那樣天天早朝勤於政事，但國家的大事沒有他不知道的，沒有他不能掌控的”

  “說白了，隻要有陛下在位一日，我等隻是他的手中的棋子而已，但能當他的棋子，還是我等的榮幸，他雖然不勤於早朝，但極為自律，常年鍛煉不輟，身體保養的很好，近五十歲的年紀看起來也就四十歲，阿列克謝想要等到我國的內亂恐怕是癡心妄想”

  “至於太子殿下，自然遠不如陛下，但還是比一般人強一些，做一個成功的守成之主還是可以的，這一點，相信包括阿列克謝在內的諸方勢力不會不知道”

  “這樣的話，就算他在斯摩棱斯克附近隱藏三萬大軍，加上放在明處的三萬人以及可以很快動員的兩萬農奴兵，八萬人就能攻破明斯克或立陶宛？開什麽玩笑？他如果打著打劫的心思，就不怕事後被我國報複，兩國的邊境線長達幾千公裏，我國如果傾全力進攻的話，有大把的機會，前不久的霜狼騎兵就是明例”

  “故此，阿列克謝若不是發昏的話就不大可能單獨對我國發起攻勢，當然了，如果威廉、利奧波德一世、荷蘭人、奧斯曼人對我國同時發動全麵進攻那是另說，而現在普魯士殲滅了除了奧地利之外的其它選帝侯主力軍，一統除了奧地利、波西米亞、匈牙利之外的德意誌諸地態勢明顯，目前雖然未得到利奧波德一世的動靜，但可以想象得到，對於這位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來說，威廉的普魯士大公國已經是他的頭號大敵了，而不是我國”

  “這樣的話，阿列克謝更沒有理由單獨攻打我國了，可他為何在亞爾采沃隱藏三萬大軍？嗯，應該是等待機會，若是威廉、利奧波德一世都向我國進攻，荷蘭人的艦隊也攻向我國，他再出動的話就順理成章了”

  “但三萬人的大軍與其說是隱藏，還不如說是一個陽謀，因為兩國的邊境處的森林是相連的，中間隻有小河相隔，往來還是很方便的，但他們也知道，以我國的能力，稍稍有些蛛絲馬跡，還是會發現這一路大軍的，但並不是所有的勢力都有我國的能力……”

  羅繼誌此時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俄羅斯人在亞爾采沃的大軍恐怕並不是用來對付我國的，而是對付其它勢力的，眼下，俄羅斯的領土在陸地上與我國、普魯士、瑞典相鄰，若不是我國，那就隻可能是瑞典和普魯士了，由於亞爾采沃離芬蘭太遠，將大軍藏在這裏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這麽一來就隻可能是用來對付普魯士了”

  “對，一定是這樣，首先，阿列克謝恐怕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姐姐病逝的消息，但他一直隱忍不發，為的就是等待一個機會，如果歐洲其他國家遵守承諾，同時向我國發起進攻，那他巴不得從中分一杯羹，若他們是各懷鬼胎，自己則另有籌劃”

  “眼下威廉雖然擊敗了其它選帝侯的大軍，但想要占據這些選帝侯的首府以及其它城堡，還是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和力氣的，何況一旁還有有著名義上最高領袖稱呼的奧地利皇帝，如此一來，一旦德意誌內部戰火燃起，威廉就沒有太多的機會照顧拉脫維亞了，俄羅斯人一旦將拉脫維亞拿到手裏，於是在波羅的海沿岸就獲得了聖彼得堡、塔林、裏加三個優質不凍港，恐怕這才是阿列克謝的目的！”

  想通這一點，羅繼誌既有些放鬆，又有些失望，作為帝國中生代的佼佼者，他自然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思，若是在自己的手裏將俄羅斯人徹底擊敗那該是多大的榮譽啊，但他轉念一想，瞬間又平靜下來。

  “滅國之戰的功勳實在太過，自己再強，也不過是一個二等候，從目前看來不可能超過朱克圖、阿林阿等人，何況自己的兄弟已經是朝中重臣，又娶了陛下最鍾愛的妹妹，自己若是達到朱克圖、阿林阿那樣的軍中地位，恐怕在陛下眼裏就是尾大不掉了，罷了，由他去吧”

  ……

  普斯科夫。

  普斯科夫是俄羅斯帝國西部臨近波羅的海的一個邊境城市，原本是愛沙尼亞人修建的城堡，不過在幾百年來先後經過條頓騎士團、波蘭、俄羅斯的洗劫，最終歸屬了俄羅斯。

  當羅曼諾夫王朝剛剛建立時，俄羅斯失去了所有的出海口，不過他們並未失去普斯科夫。

  在第一任沙皇米哈伊爾一世時代，他曾秘密派人疏通了連接喬洛埃湖、楚德湖的水域，雖然普斯科夫深處內陸，不過他們可以通過韋利卡亞河-喬洛埃湖-楚德湖-納爾瓦河抵達波羅的海。

  也就是說，在聖彼得堡建成之前，雖然俄羅斯是一個“內陸”國家，實際上還是可以通過普斯科夫與外界相連的。

  羅曼諾夫王朝成立後，以往對其形成重大威脅的條頓騎士團、瑞典人、波蘭人目前由於各種原因已經無法再對他們造成實質上的影響了，深處內陸但又有水域與波羅的海相連的普斯科夫便成了俄羅斯人在波羅的海僅次於聖彼得堡的存在。

  普斯科夫的克裏姆林宮（俄羅斯人幾乎所有的內城都叫克裏姆林宮），有兩人正坐在壁爐旁說著話，在兩人中間放著一張墊著藍色天鵝絨布的方凳，方凳上放著盛著來自法國、有著殷紅顏色的葡萄酒的高腳玻璃杯，這種玻璃杯來自荷蘭。

  兩人中，一人年近五十，赫然是斯摩棱斯克伯爵，俄羅斯西麵陸軍指揮長格裏戈裏.羅莫達諾夫斯基！

  此人長期待在斯摩棱斯克，如今竟然出現在普斯科夫！

  而另一人要年輕一些，不到四十歲，卻是阿列克謝的表哥，切爾卡斯基家族接傑出的代表尼基塔.切爾卡斯基，今後我們稱呼他為切爾卡斯基。

  切爾卡斯基家族，是羅曼諾夫王朝親戚裏帶有遊牧部族血統的家族，他們的身上有著喀山韃靼人、蒙古人的血統，一直掌管著帝國的近衛騎兵，同樣也是沙皇近衛軍的統領，就像滿洲人在前期喜歡使用來自東海女真的親衛，後期喜歡使用索倫親衛一樣，切爾卡斯基家族一直是羅曼諾夫王朝最喜歡使用的親近家族。

  切爾卡斯基，就是亞爾采沃那支秘密部隊的統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