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溫楓家裏卻是另一副景象。

  溫楓在短短一小時裏，不僅認識了自己的未來小媽，見到了被邀請來的未婚妻蘇曦，還陪說陪笑地與她們一起用了晚餐。

  這都叫什麽事啊！

  溫楓看著這一桌人，心裏一陣煩躁。

  第二天，還沒等他從小媽有女兒父親想接來同住的事情裏緩過來，醫院就來了消息。

  “喂，您好，是溫楓溫先生嗎？”

  “嗯，請問有什麽事嗎？”

  “溫先生，是這樣的，您送來的病人昨晚並沒有回來，請問她是回家了嗎？”

  什麽！墨棠沒回去？

  溫楓有點惱火，就那烏龜速度，也就隻能挪到a大職工樓家裏吧，真是不省心。

  “可能是回家了，如果她回來，麻煩把出院手續辦了吧。”

  “好的，謝謝您的配合。”

  溫楓掛了電話，一下倒在床上，任由思緒像被貓抓亂的線團一樣，在腦海裏滾來滾去。

  ……

  此時，在醫院取完藥又換了藥的墨棠正往住院部走去，殊不知自己已經被溫楓念叨了半天。

  “您好，我來辦出院手續，還有繳費，我是墨棠。”

  “墨小姐您好，溫先生有囑咐我們，如果您回來就幫您手續，這電話剛打完沒多久，您就來了。”小護士笑著對墨棠說道。

  糟糕，被發現了。

  她有些懊惱，邊想邊填著單子。

  “請問我該去哪裏繳費？”

  “您不需要繳費，溫先生已經付過了。”

  對上小護士羨慕的眼神，她繼續問，“有單子嗎？”

  “有的有的。”小護士拿出那一摞資料中的收據，“這個。”

  ……

  墨棠出了醫院，給溫楓把錢轉了過去。

  路邊景色蕭索，樹隻剩枯枝，連幹黃的葉也被秋風清走了。天灰蒙蒙地壓下來，像是要下雨。

  她打了個寒顫，不知為何感到一絲涼意，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麽不好的事盯上一樣。

  ……

  此時在醫院的言葉正趕著午休的空，讀了寧老的郵件。

  郵件上，寧老說他也不是很清楚，可能墨棠的父親智商很高，遺傳得好的原因。

  也對，自己也查過資料，墨棠的父親是個年輕有為的院士，不過死訊這件事倒是沒有任何媒體報道過。

  哎呀，反正知道墨棠的智商合理就行，惦記人家父親幹甚啊，吃飯吃飯。

  ……

  醫院門口的小餐館，墨棠也在為吃飯的事情操心。

  自己是真的一吃東西就想吐，可是為了不像以前一樣低血糖暈倒，怎麽也得逼自己吃點。

  她糾結地看了看菜單，又瞧了下外麵愈加灰暗的天空，決定打包回去，慢慢吃。

  “老板，番茄雞蛋加一份飯，打包。”她話音剛落，一道熟悉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老板，糖醋裏脊，桂花糖藕，加份飯，打包。”

  楚清和今天本來不用坐診奈何病人突發狀況，自己忙趕過去手術，做完才發現外麵天陰沉沉的，起風了，那是下雨的征兆。

  不過，自己很好運的看見路邊餐館裏的阿棠。

  這才有了剛才一幕。

  “清和今天不用上班嗎？”墨棠有些疑惑，難道醫生不是天天都要上班的嗎？

  楚清和看著迷惑的墨棠，心中因天氣變化而驟然緊繃的心柔軟了起來。

  “醫生有出診表和值班表的，不用天天坐班。”

  原來是這樣，墨棠一副受教了的樣子。

  沉默片刻，老板已把飯打包好。

  “我會職工樓，一起嗎，阿棠？”楚清和有些忐忑地開口。

  “嗯。”墨棠低聲應著。

  街上行人匆匆，像是知道要下雨一樣，唯有兩人並排慢慢走著。

  “你的腿怎麽樣了？”楚清和看著墨棠依舊不是很自然的腿，關切地問著。

  “沒事了。”

  兩人拎著打包盒，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

  風颼颼地掛著，周遭匆匆的人群中，他們兩個就像是另類，不慌不忙地走著。

  楚清和其實是遷就著墨棠的速度，不過，這往日裏雖害羞但還算活潑的小丫頭現在怎麽死氣沉沉的，像是七八十的老人，眼睛裏滿是滄桑。

  不對勁。

  可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不對，隻是感覺阿棠應該是生氣勃勃的小海棠，而不是現在這蔫頭蔫腦的樣子。

  他陪著墨棠緩緩地走著，腦子裏滿滿想的都是墨棠，把其他事情通通都擠出腦外。

  等到走到a大門口，他摸了把腦門上冰涼的水滴才發現——他似乎忘了要下雨這事。

  他突然把墨棠的打包盒拿來，一把橫抱起，衝進職工樓，嘴上還不停解釋著：“阿棠，下雨了，我先抱你進去，你的腿不能淋雨，多有冒犯，抱歉。”

  墨棠也是一驚，一路上楚清和沒說幾句話，讓她差點忘了還有人陪她走路，慢悠悠的也沒著急。

  是自己的問題，結果連累清和淋雨還把自己抱進來。她深深地反思愧疚著，全然沒有看到楚清和神色大變的臉。

  電梯裏，楚清和盯著被擦得反光的電梯門，門上自己修長的身影有些扭曲。

  他輕輕垂下眼睫，借由這一輕微的動作掩飾住異樣——沒有人能看見那溫潤如玉的麵龐下，陰暗隱秘又見不得人的憤恨，正慢慢從靈魂深處浮現。

  憑什麽世家子的成就一定是靠父母得到的？

  憑什麽世家子的淚水、汗水和鮮血都被人歪曲，而那些人一點點小小的疼痛都可以被悉心照顧，寵上天邊？

  眸子裏他的身影越發扭曲，潛意識深處的黑暗，讓他刹那間有些恍惚。

  “就是你了。”

  “這滋味怎麽樣？”

  “說啊你？”

  電梯門緩緩打開，墨棠看了看身旁沒有動靜的楚清和。

  楚清和卻沒有看到，他略微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形成一片陰影，遮住他渙散在虛空的視線，瞳孔仿佛凝固住了，看見一道瘦弱的身影，弓起脊背，不停地咽下混著血的唾沫。

  “你可真無聊。”

  “清和？”墨棠輕聲試探道。

  楚清和整個人無聲地一震，猝然抬眼望來，兩人目光隔空對視。

  “電梯到了，我們下去吧。”墨棠按著電梯鍵，轉開視線。

  “嗯。”楚清和也回了神。

  兩人相背而行，墨棠正打開門時，一道雷聲伴著嘩嘩的雨聲劈入耳朵。

  轟隆——

  啪嗒——

  楚清和的打包盒掉在地上。

  墨棠猛地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