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作者:胡桃裏夾子      更新:2020-05-21 04:08      字數:2404
  上官金宇以為這幻境很快就翻篇了,未想這幻境一直持續著,他坐在沙頭吹得一臉沙,方行了那高牆上去。

  一路上他在想,這布幻境的人想做什麽,想讓他親眼回顧當年的蕭關,顧家人死絕的往事?

  還是……他心中隱隱有意,不免嗤笑一聲,詭計百出為翻往事。

  依他所知,顧懷瑾死在大軍開戰的前夜,無將首之兵,頑強守城一日,第二日軒北軍坡城之際,顧之恒帶領五千顧家騎軍趕到,守城三日,援軍無到,顧之恒同幾萬顧家軍戰死沙場,血流成河。

  而後軒北軍破城而入,黃有龍帶著十幾萬援軍遲遲而來,退其敵軍,搶回蕭關。

  顧家通敵叛國一事被揭,顧懷瑾屍骨無存,已然身死的顧之恒被斬下首級高掛於城樓上。

  對於顧之恒身死戰場上,一番說辭是天理報應,假意戰敗讓敵軍進城,未想遭敵軍反將一軍,落了個萬箭穿心的下場。

  真相如此荒謬絕倫又令人歎息。

  上官金宇登上城樓,他未曾去過蕭關,不知八月的蕭關竟是寒冷刺骨,又或是這幻境原因。

  迎風而來是淡淡的血腥味,夾雜著許些沙土之氣,久年戰爭,屍血深入這邊下塵土,連這邊境的風都有著散不去的血腥味。

  邊城下沙場上的沙土帶著猩紅,那是無數戰士的血染紅的,也許深入地下十幾米。

  遠望是一望無際的沙丘高林,高林幾裏外是軒北大軍的駐紮地。

  隻是站在這城樓上,這濃重的肅穆之景足以令人窒息。

  “皇上。”

  背後突然一道聲音。

  上官金宇回頭,便見到上官連城站在身高,高發被風吹拂,淩亂的打在肩上,他的臉上慘白,眉眼有些倦怠,眼尾帶著些猩紅。

  “連城!你可還好?”他驚訝。

  “臣無礙。”上官連城單膝下跪:“臣失職,任皇上責罰。”

  上官金宇望著他,斂下眼裏的銳氣:“你無事便好,朕不罰你,你起來。”

  上官連城依言起了身,上官金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能到這來,說明那幻境並困不住你,走出來便好,朕隻是意外那丫頭竟對你影響如此之深。”

  上官連城聲音有愧意:“昔日之情談不上情深,隻是愧疚遺憾,近日又是多牽扯顧家一事,臣想起許多往事,也想著若她能嫁個好郎君也了我一番愧疚,這幻境大概是由此放大臣心中我那點念想來迷惑臣。”

  上官金宇眼中有凜冽銳氣落在上官連城平靜的臉上,他勾唇:“原來如此,朕還想不通有江愛卿什麽事,這麽一說在連城心中,江愛卿是個良君啊。”

  “臣慚愧。”上官連城失笑,嘴角無意露了點笑意。

  上官金宇突然發現上官連城竟是許久許久未曾笑過了,對他這個君王都如此冷麵,對其他人更是一臉生人勿近,不要靠近我幾個大字都寫臉上了。

  上官金宇感歎:“連城啊,朕記得你以前還是頗為近人的,怎麽這些年越來越冷漠寒人了,是因為長了年紀麽?”

  上官連城唇角微抿,陷入了沉默。

  “朕記得那時你同顧家兄弟玩得甚好,同拜恩師出一門,結伴遊曆天下,吃酒遊獵,雪山舞劍。”上官金宇語氣微挑,說不清的意味:“鮮衣怒馬少年時,且歌且行且從容…意氣風發的少年樣子你都有,說實話朕那時還挺眼紅的。”

  上官連城望著上官金宇,語氣中有感觸:“皇上不說起,臣都快忘記那些恣肆,年少不更事也無這麽多重心事多是倜儻,總給兄長添愁,歲月年長些思得兄長不易,自不如年少放恣。”

  “惹你感觸,朕不提了。”上官金宇笑道:“連城啊,你該多笑笑,那樣才招女孩子喜歡。”

  上官連城沉默了一會,應:“好。”

  兩人再無言語,望著那落日餘暉到月亮爬起,皎潔月光灑落整個城樓,落在那些將士的盔甲上泛著冷光。

  夜裏的邊境風刮得厲害,如刀割得臉疼,呼嘯而過的風聲似狼嚎。

  那遠處的高林被黑暗籠罩,如蟄伏了無數怪物,風中的血腥味似乎更濃了。

  這蕭關如名般蕭瑟,千百年來豎立於邊境,多少年來守關的將士屍骨堆積城下,人血染上城牆上的猩紅多少場大雨洗刷不掉,多少將士的屍骨,血肉深埋其下,與這城樓共同不朽。

  許久,上官連城突然開口:“皇上,你上過戰場嗎?”

  幾乎被風聲蓋住的聲量,上官金宇聽到了,他一愣。

  他並沒有上過戰場,也是景興幾百年列位君王中來唯一一個沒有上過戰場的王。

  景興生於亂世,之後幾代君王都是在沙場上爭奪領地,近百年才逐漸平穩下來,他的父皇旭帝年少也是上過戰場的,唯獨他生在太平盛世,甚至未有過真正拿刀殺過敵軍。

  他搖頭:“朕未曾上過戰場,不曾也不需,朕的臣子是無雙將士,如你一般,有你們在便無人敢搖旗侵犯我景興領土。”

  上官連城無聲笑了一聲,滿是譏嘲意味。

  說話時聲音卻很平靜:“戰爭很殘酷,但是臣不想否認比起身在朝堂,臣更喜歡上陣殺敵,在沙場上提一刀殺一人,朝堂之上人一言殺上千上萬人。”

  上官金宇想著:“所以這是你不願入朝理世事的緣由嗎?”

  上官連城沒有應答。

  “朕知道。”上官金宇威儀的眉眼有些無奈:“朝堂本就與權勢陰謀相交而生,**,金錢…無一吞噬眾臣,但是人總要有所追求才有盼頭,朕想明白得很。”

  他望著遠方:“這些將士拚命不也為了一個名。”

  他的聲音落下,風聲呼嘯而過,旁邊插著的旗幟順便被風刮走,落下城樓。

  上官金宇望著那旗幟,將眉頭皺得極深。

  “那皇上覺得顧家叛國為了什麽?堆積如山的金錢?滔天權利?還是那傾天下的美人?”上官連城望著他問。

  眸星有寒光,冷人又顫人。

  上官金宇麵色微淡,眼裏深不可測的黑沉與危險。

  “連城,你在質疑先皇?”

  “臣不敢。”上官連城麵帶漠色,似在嘲諷著什麽。

  劍拔弩張的兩人在這城樓上相對而視,眸間暗湧著危險的氣息,風聲在兩人中哀鳴。

  驀地,兩人間一個身影行了過來,站在兩人中間倚著城牆而站。

  上官連城與上官金宇都一愣,瞬間暗湧的氣息被打斷,兩人將視線落在隔中間著盔甲的顧懷瑾身上,他眉目深沉凝望遠方的黑夜,臉上是肅穆深重之氣。

  似乎受他影響,上官金宇與上官連城心裏也沉重了起來,同他一般望著黑夜的遠方,冷冷得月光也照不亮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