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說笑，果然皇上笑的更是開懷，“你就是後悔也晚了，哪有獻上來的東西，還能討要回去的道理。”

  他拿起一隻草莓吃了，又道，“說吧，你們林家獻了這麽好的龍舟，朕賞你什麽好。”

  林老爺子笑眯了眼，一副被拆穿心事的心虛模樣，應道，“不瞞皇上說，老臣還真想求皇上賞賜一個恩典。”

  明德帝臉色不變，手下的草莓卻是捏破了，“哦，什麽恩典，說來聽聽。”

  林老爺子好似沒有看到那個無辜遭殃的草莓，應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嵐哥兒在關外傷了腿，身邊都是一些兵卒之類的照顧，嬌嬌惦記的厲害，想去親自照顧，又名不正言不順，就在家裏鬧著出嫁呢。

  老臣一琢磨，女大不中留啊，留來留去留成仇，索性就應了下來。

  這不，今日來就是求皇上恩準，尋個差不多的日子，就把這丫頭嫁進王府了。”

  明德帝聽得怔愣，好半晌才問道，“夜嵐傷重，嬌嬌那丫頭不怕嗎？”

  老爺子笑了，提起孫女是滿臉的驕傲，“怕什麽，王爺就是傷了腿，也是龍子龍孫，嬌嬌嫁過來，難道王爺還能餓到她啊。再說了，就算王爺心狠，皇上您這麽疼愛晚輩，也不能看著嬌嬌沒吃沒喝吧。”

  明德帝其實是想說，夜嵐殘廢再沒有爭奪皇位的可能，林家就甘心把孫女嫁給一個富貴閑王，甚至以後或許還會因為這個閑王惹來殺身之禍。

  但林老爺子眼裏的笑意太過溫暖喜悅，好似這世間的所有爾虞我詐都不存在，他隻是想要把孫女嫁給孫女所愛之人，如此而已。

  “老臣知道，皇上也是因為疼愛他們，才多惦記幾分。但是皇上啊，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做長輩的，總不能一直護著他們到老吧。孩子們隻要行得正，兩人互相理解支持，日子肯定錯不了。”

  老爺子許是想起了他年輕時候，笑得一臉懷念，“說起來，老臣年輕那會兒，剛從戰場回來，腿還跛了，也沒少被人私下說。但是我家老伴兒還是嫁給老臣了，老臣就問她啊，以後跟著老臣，若是吃苦了，或者受委屈了，她該後悔了。可是她說不怕呢，她說相信老臣，相信老臣會護著她，什麽時候都不會扔下她。一晃兒眼的功夫，居然都快五十年了！”

  明德帝手裏的茶水略有些水紋，想起當年那個站在花園裏的溫柔女子，也曾被家裏千嬌萬寵，卻因為信他進了深宮，最後死不瞑目。每每夜裏夢起，她都不曾同他再說過一句話，她是怨他的，怨他辜負了她的信賴和愛。

  如今她的兒子，同樣得到了一個女子的全心信賴，難道結局當真會有什麽不同嗎？

  “好，選個好日子成親吧。以後有嬌嬌照顧夜嵐，朕也就放心了。”

  林老爺子好似沒聽出其中的深意，趕緊起身，笑著磕頭謝恩。

  正好，萬全進來請示擺午膳，老爺子順勢告退。明德帝有些心思不屬，擺擺手就準了。

  萬全趕緊跟了出去，笑問道，“老太爺這麽早就回了？”

  “是啊，皇上準了近日給嬌嬌和王爺辦喜事，我要趕緊回去給孫女張羅嫁妝去了。”

  老爺子眉開眼笑，惹得萬全也是大喜過望，“哎呀，這可是大喜事兒啊，老奴提前給老爺子賀喜了。皇上一向疼愛王爺和郡主，到時候說不得老奴還要帶了賞賜，上門討杯喜酒喝呢。”

  “好啊，歡迎之至。”

  兩人寒暄幾句，老爺子就走了，留下萬全望向深宮之處，轉身笑著進了大殿。

  明德帝臉色明顯很是複雜，萬全好似沒看到，笑嘻嘻說道，“皇上，今日天色特別好，吃了午膳，老奴伺候您出去走走啊。聽說禦花園裏，很多花都開了。就是文秀宮裏的那棵枯死多年的桂花樹居然都冒出綠芽兒了，真是好兆頭。”

  “哦，文秀宮的桂花樹？”

  明德帝突然抬起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半晌才道，“罷了，罷了。”

  萬全也沒有追問，不一會兒午膳擺了上來，青翠的小菜被禦廚們折騰的好吃又好看，明德帝倒是沒少吃…

  宮裏的事從來都別指望瞞住，林老爺子前腳出了勤政殿，後腳兒清寧郡主同戰王要成親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皇宮，轉而又傳出了宮牆，惹得整個京都人都知道了。

  “聽說了嗎，林家要嫁孫女了？”

  “林家要嫁孫女？是清寧郡主和…戰王！”

  “是啊，是啊，戰王還在邊關呢，你們說這要怎麽成親啊？”

  “那有什麽，多少人家沒有新郎，不是都成親了嗎？主要是，林家也真是狠心，這般也太委屈郡主了。戰王如今…這相當於把孫女推火坑裏了！”

  “你知道什麽，戰王先前待郡主那是眼珠子一樣的衝著，天下難尋的寶石都買回去給郡主當石子玩呢。要我說啊，林家這是有情有義，在戰王這樣的時候，不但不退親，反倒要提前成親。真是…哎，我怎麽就沒碰到這樣的嶽家呢。”

  “你可算吧，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福氣。原本還以為戰王傷了，以後怕是要遭人羞辱。但林家和郡主如此重情重義，以後必定給戰王撐腰，就什麽都不怕了。”

  “是啊，天下女子多了，郡主這樣的真不多。先前還多少人說郡主配不上戰王，如今看來月老最是眼睛亮，配的好姻緣啊。”

  市井百姓多半是善良的，聽說喜事，通常都是替戰王歡喜，念叨著要討杯喜酒喝。

  但某些人家的後院裏，出門歸來的小丫鬟卻是瘋跑，一路惹得管事婆子罵個不停，她也不管不顧，待得進屋時候，就高聲嚷道，“小姐，小姐！戰王和林家那個土丫頭要成親了！”

  “放肆，什麽林家的土丫頭，也是你叫的，趕緊滾去跪著！”

  不想小姐正招了繡莊的掌櫃娘子量身拆裁剪衣衫，雖然平日土丫頭三個字也掛在嘴邊，這會兒卻是要裝一裝。

  管事娘子也是精明，好似沒聽見一般，忙過之後就告辭了。

  那小姐這才招了丫鬟上前，問詢，“你方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