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看的是臉色鐵青，直接清空了整個龍書案，屋裏一片狼藉。

  “該死的，到底是誰在背後下手，朕要把他碎屍萬段！”

  萬全站在明德帝身後，早把奏折看了個清清楚楚，就道，“皇上，西征軍裏軍醫技藝不高，許是王爺的腿還有救，不如…”

  “有救能如何！”

  明德帝踢飛腳下的茶碗，惱道，“即便最後會恢複，也要兩三年功夫！如今西征軍要如何？四國聯軍反攻邊關，要如何？朝中各方勢力逼迫朕，他能如何？蠢貨，偏偏在這個時候戰敗！即便有人算計，他為何沒有識破避讓！”

  萬全低了頭，不再說話，突然就想起某座宮殿該打掃了，這麽久沒去上香，那裏也太冷清了。離開人世的某人，最喜幹淨，若是知道曾經的住處髒髒，必定不會歡喜。當然，她最疼愛的兒子，如今被父親棄如敝履，也定然會讓她心傷…

  “去傳令，密召劉元淳執將令，接掌京畿道大營。明日開拔，駐紮京都外十裏。沒有朕的手諭，不得前進一步。”

  “是，皇上。”

  萬全嘴角微翹，冷笑不止。

  劉元淳是明德帝親姐姐的女婿，算是個駙馬，平日好似不被寵信，其實卻是明德帝最信重的嫡係。如今這樣的時候，事態緊急，他終於被動用了。

  有時候，壞事也是好事兒，你看，若不是戰王戰敗，劉元淳這樣的暗棋也不會顯於人前啊…

  這一夜，京都無數宅院書房的燈都是亮到天明，一如幾年前八皇子橫空出世，大敗蠻人鐵騎，強力回歸皇家。

  隻不過這一次，眾人見證的也許是戰神的隕落！

  糧囤村裏，林家院子同樣是燈火通明。

  老爺子手裏端著煙袋，囑咐胡天明，“告訴來人，多謝他提醒，家裏的苗圃已經蓋好了，不會因為天寒凍壞了。另外多給他些謝禮，這樣的時候趕來，也是辛苦了。”

  “是，老太爺放心。”胡天明應聲出去了，留下嬌嬌幫爺爺點燃了煙絲，老爺子深深吸了一口，低聲道，“有時候，多經曆一些禍事也不算差，大浪淘沙，潮水退了才知道誰是金子。記得，我們林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位萬公公的情義，以後要記得報答。”

  “是，爺爺。”

  嬌嬌和林保都是應下，如今林家小子們分散各處，大院兒裏隻有他們兄妹倆了。

  晚風在門前吹過，打了個呼哨，好似有些詫異屋裏的冷清…

  碰巧這一日是大朝會，天色不等完全亮起來，通往皇宮的路上就開始車水馬龍，忙碌起來。

  待得到了皇宮門口，等待開門的時候，氣氛很是詭異。無數人從自己的馬車裏鑽出來，又鑽進相熟或者不相熟的馬車裏。

  有些四品五的小官，或者閑職之人，好奇之下，忍不住就要探問幾句。

  “這是怎麽了？出什麽大事了？”

  “不知道啊，一點兒風聲沒聽到。”

  “不會是那位身體欠安吧？”

  “不能啊，聽說前日還寵幸了一個宮女呢。”

  “都小聲些，出大事了！”

  有人聽不下去，壓低了嗓子同幾人說道，“昨晚邊關八百裏加急扣城門，好似大事不好。”

  “什麽？邊關，哪個邊關？”

  眾人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甚至都沒想到是含山關。因為大越國土廣闊，除了含山關，還有秦嶺關，還有南邊沿海。而西北含山關有戰王守護，就是有事也一定是另外兩處。

  但出乎眾人意料的，偏偏就是含山關。

  “含山關，戰王戰敗。具體我也不清楚，隻是本家那邊聽說幾句。一會兒上朝就都知道了，咱們人微言輕，這個時候，謹言慎行。”

  說話之人，特意多看了最先問話的人一眼，這人是他妹夫，若不是怕他無知之下，引火燒身，這個時候真是不想說這些。

  果然，幾個人都變了臉色，驚得厲害。還想追問幾句的時候，宮門就打開了。

  大越近幾年最混亂，關係最重大的一次大朝會，在所有人的疑惑、懵懂和凝重裏，拉開了帷幕。

  明德帝一臉憔悴，眼下青黑的厲害，幾位閣老和重臣們，也都是瞧著神色很疲憊，但偏偏還要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

  明德帝也懶得同他們做戲，三叩九拜之後，就直接把崔召的奏折遞給幾位閣老，“各位愛卿看看吧，戰王大敗，重傷，西征軍危急。”

  幾位閣老都裝出驚訝，紛紛應道，“啊，怎麽突然戰敗？可是四國聯軍多了援軍？”

  倒是那些一點風聲兒都沒聽到的小官們驚得不成樣子，紛紛瞪大眼睛望向前邊，恨不得抻長了脖子看看奏折上寫了什麽。

  好半晌，幾個閣老都看過奏折，明德帝就問道，“各位都說說吧，如今要如何安排應對？”

  王清臣這隻老狐狸，第一個開口道，“皇上，戰場沒有名醫，要盡早派幾名禦醫給戰王診治，說不定腿傷還可以痊愈。”

  他避開了誰去接掌西征軍的關鍵問題，也沒提及是退兵還是繼續西征，隻說要給戰王診治，可謂是仁義之極，又讓人挑不出什麽毛病。

  其餘幾個閣老都在心裏暗罵，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皇上，如今隻是崔老將軍的奏折，邊關之事不算明朗。不如派人去看看，再做決定。“”

  “是啊，皇上，戰王受敵人詭計坑害，慘敗也是意料之外。如今有奪取北蠻王城之利，無論是固守還是撤軍，都對大越沒有任何損害。”

  不得不說，幾個閣老雖然各有心思，但到底不算良心泯滅，這個時候沒有選擇落井下石。

  但他們不做，卻不代表旁人不做。

  一個中年禦史突然出列跪倒磕頭，高喊道，“皇上，臣請皇上徹查戰王貪功冒進，致使虎賁衛全軍覆沒。西征四國，花費巨大，搬空國庫，如今隻因戰王一人，前功盡棄。請皇上下令，押解戰王回京請罪。”

  眾人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人跳出來，都是皺眉，扭頭一看，眼底都是了然。這禦史姓龐，平日倒是不算有名，也沒被挖出是三皇子或者哪一派，但他的出身卻是鷹揚書院。

  而鷹揚書院因為那個院長的外甥女陳萍，在戰王手下吃了大虧，顏麵掃地。如今這是戰王剛剛戰敗，他們跳出來揮舞打狗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