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皇後實在是不喜歡這個蠢笨的兒子，但誰讓他沒有第二個親生兒子可以選擇，隻能給孫嬤嬤使了個眼色。

  孫嬤嬤趕緊上前笑著幫忙轉圜，“三殿下也不必心急，如今八皇子殘廢，怎麽都不是您的對手了。作為贏家，對失敗者給與一些同情憐憫，怕是朝中那些大人都要讚您一生仁義。而您這般做，八皇子那般驕傲的人，說不定更是氣惱呢。這麽此長彼消，您聲望大好，又是嫡子，大越江山除了您，還有誰能繼承？其餘皇子加一起都不如您一個，但這樣的時候，還是要小心謹慎一些。待得大事成就的一日，這天下諸事都隨您意，您自然可以放手施為。

  娘娘也是怕您在這樣的時候，失了分寸，反倒丟了到手的大好機會。您總要理解娘娘的一番苦心，娘娘隻有您一個皇子，自然是盼著您好啊。”

  三皇子倒是把這些話聽了進去，再說，就是他依舊生氣，也要裝作醒悟，畢竟要登上那個位置，就少不了母後和孫家等世家的支持。

  於是，他趕緊跪倒磕頭，賠罪道，“母後，兒臣錯了，以後定然謹言慎行。等將來兒臣稱心如意之日，母後就是這大越最尊貴的女人。”

  “起來吧，你啊，隻要這段時日老老實實，什麽都不要做，很多人就會替你動手，把這江山安安穩穩放到你手心。就怕你胡亂行事，反倒壞了好事。要知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個野種殘廢了，但他身後還有林家，姚家，還有一群自詡忠心耿直的朝臣。這些都要一段時日，耐心的清理幹淨才成。”

  孫皇後捧著茶杯，耐心教授兒子。

  三皇子連連點頭，眼底陰狠閃現…

  同樣的時刻，勤政殿裏，明德帝也驚得摔了手裏的茶碗，高聲問道，“你說什麽？戰王戰敗，重傷？”

  萬全跪在地上，神色驚惶，隱約還帶三分心疼，應道，“是，皇上，暗衛的消息送來是這麽說的。具體情形如何，馬上就有八百裏加急送到了。暗衛路上還碰到了另外一股勢力，想必是世家的人手。這會兒怕是很多人都知道這個消息了！”

  明德帝起身，在大殿裏走來走去，臉色黑的厲害，半晌沒有說話。

  萬全試探著問道，“戰王傷了腿，很嚴重，皇上要不要盡早賞些虎骨金膏送去關外…”

  “不必，那個廢材！出征時候說要為朕再打一個萬裏江山，如今隻打下一個蠻人王城折戟沉沙了！還說什麽萬裏江山！虎賁衛也徹底廢了，世家一係定然要為此要挾，朕又要…”

  明德帝話沒說完，卻聽得萬全心寒之極，心裏最後一點兒念想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藏在衣襟後的手緊緊握了腰帶上的玉佩，眼底狠厲之色越濃，但開口卻是勸著，“皇上息怒，王爺忠心不二，戰場瞬息萬變，勝敗難料。皇上不如再等等，邊關的奏折到了，再想應對之策。”

  明德帝依舊覺得不解氣，他好不容易花費了幾年的功夫磨了一把刀，正等著這把刀開拓完地盤，回手再拾掇了家裏的不遜之徒，哪裏想到，這把刀居然突然折斷了，而且還這段的如此驚天動地。以後誰都知道他沒了這把刀，他豈不是任人欺負。

  想起以前做傀儡的日子，他就暴怒之極，所有的沮喪恐懼都砸向折斷的長刀！

  若不是你先前太鋒利，我也不會對你寄予厚望。若不是你突然折斷，我也不會陷入這樣的窘境！

  他完全就忘了，這把刀是他的血脈，為他立下汗馬功勞，為他格擋過太多危險！

  人性自私，人性涼薄！

  “去看看，八百裏加急什麽時候能到！速速給朕送來！”

  “是，皇上。”

  萬全趕緊應下，磕頭之後，起身退了出去。

  可惜，他出門之後卻沒有走去哪裏，隻站在大殿外的朱漆紅柱上，望著清冷的夜空，半晌沒有說話。

  一個心腹小太監猶豫了一下，湊到跟前，小聲問道，“師傅，要不要去茶房烤烤火？”

  萬全回身，掃了他一眼，想了想就道，“這麽多年伺候皇上，這麽點兒冷，雜家總是不怕的。但這時候可是初春，正是育苗的關鍵，也不知道這麽冷的天兒，那些小苗兒怎麽辦？”

  小太監眼珠兒轉了轉，會意道，“師傅倒是提醒小的了，小的在城外有個幹親，家裏就育了稻苗，小的這就傳信兒，讓家裏做點兒準備，別凍傷了小苗兒。”

  “去吧，這時候留下一棵苗，秋日就是一捧新米。”

  萬全點頭，擺擺手。那小太監應聲而去，不過片刻，皇宮西北最是破舊偏僻的小花園兒角落就鑽出一個人影兒…

  夜色越來越深，守城門的兵卒已經睡下了大半，隻有躲不過，要守夜的新兵們，拄著刀槍直打瞌睡，偶爾被寒冷的北風吹得打個房顫，低聲咒罵幾句。

  突然有馬蹄在遠處響起，驚醒了城門上的所有人，有人抱怨道，“這大半夜的，誰這麽不開眼啊？”

  “就是啊，讓不讓人睡覺了…”

  旁邊的人說到一半，突然看清來人馬上高舉的紅色旗幟，激靈靈打了個寒噤，嚷道，“快，快，八百裏加急戰報！”

  立刻有人去喊了值班的偏將，驗看了令牌之後，城門就被打開了。

  那傳令兵風一樣跑了進去，迅速消失在長街盡頭。

  有兵卒低聲嘟囔道，“這是著急什麽呢，總有捷報回來，但也沒誰大半夜跑來啊。如今捷報不值錢，什麽時候戰王打了敗仗才稀奇呢！”

  不想那偏將卻是突然暴怒，一巴掌甩到兵卒臉上，喝罵道，“閉嘴，不會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罵完，那偏將就神色凝重的喊了心腹兵卒，低聲吩咐了一些什麽，兵卒就迅速消失在夜色裏了。

  挨打的兵卒委屈，眼見偏將走了，就摸了腫脹的臉，滿眼的怨恨。同他一起值守的兄弟，到底看不過，低聲罵道，“打你也不多，在這個地方當值，不會看眼色，就是離死不遠了。這次戰報，大半可能是戰敗的消息！”

  “啊，怎麽可能？戰王可是戰神！”

  挨打的兵卒不相信，惹得其餘幾個都是瞪他，誰也不肯再多說。

  這京都，不，整個大越怕是都要起風了。

  倒春寒，也不過如此了。

  八百裏加緊送到皇宮門前，萬全已經在等著了，他親自接了，送回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