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其實真沒把沿海一個小島國放在眼裏，但兒子送回來的奏折上，百姓損失極大，被當做奴隸奴役，被畜生一般殺害，又讓他憤怒。

  但出兵攻打，這是大事，出於謹慎，他就有些猶豫，於是應道，“若是你所說屬實，那倭寇實該除去。但大軍出征，不是小事兒，年後，朕同內閣商討一下。另外重建水師一事，耗時耗力，涉及到海州邊防，也要重新商討。”

  夜嵐從來也沒想過會一次就得了明德帝的支持，畢竟明德帝也不過是從這一年開始才有些權威，先前多年，被王清臣和世家擠兌的，忍氣吞聲，如今就是有些好轉，他也沒有一言堂的權利和勇氣。

  但他心裏輕蔑，神色上卻沒露出半點兒，反而脊背挺得白楊樹一樣直，高聲道，“兒臣願領兵出征，為父皇開疆拓土，鏟除倭寇，為大越百姓守護安寧繁榮！”

  “好，好，父皇有你這個戰神在，也是底氣十足。”

  明德帝被哄得歡喜，喚了萬全上前，這些時日各地進貢的好東西，流水一樣賞了出來。

  夜嵐就投桃報李，恭敬獻上了出門在外三月，帶回的禮物。一隻海螺，一捧土。

  “父皇，這海螺是兒臣在海上親手撈起的，代表的是我們大越海洋，父皇偶爾聽聽海螺裏的海嘯聲，就像親眼看到了遼闊的大海。這捧土來自秦嶺邊關，父皇用他做個盆景兒，放在書案上，邊關將士聽聞必定感恩父皇日夜惦記，越發忠誠守護大越邊疆，護佑大越平安。”

  “好，好，皇兒有心了。”

  明德帝被哄得眉開眼笑，拿起海螺在耳邊聽聽，驚奇道，“哎呀，好似真有海邊的風聲啊。”

  萬全湊趣，也求著明德帝賞他聽聽，末了笑嘻嘻道，“陛下，老奴好像聽到裏麵有女人唱歌。據說海裏有美人魚，下次讓王爺帶一條回來，老奴也跟著開開眼界！”

  “哈哈，你這老貨又作怪，美人魚不過是誌怪小說上寫的閑話兒，哪裏能當真。”

  明德帝哈哈大笑，難得這麽開懷，隻為了兒子帶回的一隻海螺，一捧土。

  作為帝王，他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啊，如今不過這麽廉價的兩樣東西，就能這般模樣，為的不過是這份心意罷了。

  又說了幾句閑話兒，夜嵐就告退出宮了。萬全帶人抬著賞賜送夜嵐出宮，路上他就笑道，“王爺，這一路頂風冒雪，怕是辛苦了吧？”

  “為父皇分憂，談不上辛苦。”夜嵐應的淡淡，神色裏卻是帶了一抹疑惑，果然萬全又笑嗬嗬說道，“是啊，王爺勇武，自然是不懼怕天寒。不過女子可不成了，這幾日宮裏可是不少宮女都凍病了，老奴叮囑她們少出門，就在屋裏養著呢。”

  “總管心善，體恤這些宮女體弱。”

  兩人閑話兒一路，到的宮門口，裝了賞賜的箱子裝上馬車，護衛隨性，夜嵐同萬全拱手，告辭道，“總管留步，本王這就回去糧囤村了，清寧郡主病了多日，本王心裏實在惦記。”

  “王爺客氣了，請王爺代老奴給郡主請安問好。”

  “一定，嬌嬌最是喜歡熱鬧，可惜這一病，怕是年後才能出門了。”

  “箱子裏，老奴特意挑揀了幾樣有趣的小玩意兒，正好給郡主解悶兒。”

  “多謝總管。”

  夜嵐翻身上馬，帶人很快出了城，這會兒風雪小了很多，有養路工和附近的村民，拎了大掃帚和木鍁出來拾掇積雪，一見車隊打了戰王的旗幟，都是歡喜湊到跟前行禮。

  免不了一番寒暄，待得到了糧囤村的時候，天色已經要暗了下來。

  嬌嬌不知道跑了多少次門口，終於盼到夜嵐到家，提著裙子就衝了過去。

  夜嵐微微彎腰接了她，原地轉了幾圈兒，也是笑的熱烈?。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家裏給你留烤肉了，再不回來，就被哥哥他們偷吃光了！”

  嬌嬌抱怨，不等夜嵐開口，聽得動靜從院裏跑出來的林貴幾個就嚷了起來，“怪不得娘總罵你，有了王爺忘了娘，你這不隻是忘了娘，連哥哥也賣了！”

  “可不是嗎，大盆的肉留了十幾盆，就是幾十個人也吃不完，就心疼我們吃那兩塊！真是傷心啊，虧得咱們整日見到什麽好東西，都想給妹妹帶回來。”

  “這個叫什麽！”

  “有異性，沒人性！”

  幾兄弟異口同聲討伐妹妹，惹得嬌嬌躲在夜嵐的大氅帽子裏，完全當做沒聽到。

  夜嵐也是笑的不成，趕緊替心愛的小姑娘結尾，“聽說狼頭山那邊新打了幾十口寶刀，我送哥哥們一人一把做新年禮物，如何？”

  “哈哈，這個好！”

  “還是妹夫好，以後嬌嬌欺負你，盡管告訴我們，我們替你撐腰。”

  男孩子哪有幾個不喜歡刀槍棍棒的，一把好刀，立刻把林家兄弟哄得是眉開眼笑了。

  “走，進屋見了爺爺奶奶，咱們烤肉喝酒去。嬌嬌今日琢磨那個烤肉，簡直太好吃了，配上一壇子好酒，大伯和四叔都喝醉了。”

  眾人說笑著，一起進了院子，老爺子已經站在堂屋門口了，半醉的臉色有些紅，見得孫女婿回來也是高興，就道，“路上沒受苦吧？”

  “沒有，爺爺，您老身體還好吧？”

  夜嵐行禮，也是笑著問候，不等老爺子再說話，董氏就擠了出來，一把扯了夜嵐進屋，順口埋怨老爺子一句，“孩子回來，怎麽就堵在門口，沒看孩子靴子都濕透了嗎？涼到腳，以後要落病根兒呢。”

  說這話，夜嵐已經被扯進了屋子，馮氏已經拎了新靴子。

  丫鬟打了一桶溫水，放在了嬌嬌的臥房外間，夜嵐凍得有些麻木的腳放進去，不過片刻就緩了過來，嬌嬌這才親手提了熱水壺，又把桶裏的水加得熱燙。

  “你暖暖腳，一會兒就把桌子放在這炕上，哥哥們要找你拚酒呢。外邊大灶下了羊肉麵，熱了饅頭，也搬了幾壇子烈就過去，你不必惦記護衛們。等他們吃完了，就讓他們回衛國莊歇息了。”

  夜嵐點頭，舒坦的長長鬆了一口氣。這才是回家的感覺，有人知冷知熱，事無巨細的照管。他餓了，冷了，累了，都可以無所顧忌的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