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嵐卻再次牽了嬌嬌的手，這才說道，“當日困守孤山五日，兵卒們水米未進，眼見不等蠻人攻打上山，我們就要困餓而死。我實在不甘心，正是絕望之時，是嬌嬌帶了家裏兄長和管家等人，穿過含山關，夜行百裏，冒著被蠻人發現圍剿喪命的風險，把幹糧吊上懸崖，救了我和三千兄弟的性命，所以才會打了蠻人一個措手不及，大敗蠻人。

  但嬌嬌為了給我和兄弟們送糧食，被蠻人的長箭釘在懸崖之上，她生生拔了倒鉤箭，血滴如雨。若不是我拚力救援，她怕是如今已經成了黃土一堆。

  她隻是個普通的農家姑娘，被全家人嬌養長大，不過十二歲的如花少女，卻為了我，為了三千兄弟，為了大越江山，舍命送糧。那一日，我就發誓，要娶她為妻。為此從草原班師回京的時候，我給外祖送了一封信，求外祖做主給我們定了親事。

  我，大越八皇子，鍾離坤，此生非林氏嬌女不娶。

  還望父皇今日恩準，為我們定下婚約。”

  說罷，夜嵐就牽著嬌嬌跪了下來，兩人沒有低頭，都是跪地脊背挺直，齊齊望向明德帝。

  眾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忍不住盡皆望向嬌嬌。方才他們當真不曾仔細探看，這會兒實在好奇能讓大越戰神如此青睞的姑娘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就是明德帝也是盯了嬌嬌看了又看，倒不是他不信任姚老先生的眼光，實在是心裏另有打算。若是扶持夜嵐同三皇子代表的世家鬥下去，隻憑他的軍功，還有清流和嶽麓書院的支持是不行的，他已經籌謀為夜嵐同右相謝淳的孫女結親，再借一股東風，送夜嵐翱翔九天。

  不想，夜嵐今日居然自己擅自定了親，而且當堂逼迫他應允。前有他讚賞林家良善，後有林嬌嬌送糧救援，以至大勝之功，他又不好不應…

  這麽遲疑的時候，他皺著眉頭卻是發現林家的小姑娘居然很是奇異。

  按理說農家姑娘，平日見到陌生人都少，如今身在朝堂之上，就算不畏縮驚恐，起碼也該是恭謹小心。可林家這個小姑娘卻大大方方回望他這個帝王，神色裏三分濡慕，三分敬重，四分好奇，就是沒有拘謹驚恐，比後宮那些親生的公主都強上很多。

  這讓他免不得好奇，就問道，“你叫嬌嬌？當日怎麽想著給冠軍侯送幹糧，難道你就不怕嗎？”

  嬌嬌磕了個頭，這才脆聲聲應道，“陛下，民女自小被長輩和兄長們嬌寵長大，好日子還沒過夠，當然也是怕死的。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冠軍侯和三千兵卒被困，若是被蠻人圍剿殺害，含山關就危險了。含山關破了，北茅就要生靈塗炭。為了保衛家園，為了護佑大越，即便民女是個小女子，也要盡一份心力。

  冠軍侯被困，形勢危急，姚爺爺也是寢食難安，民女跟著姚爺爺讀書，不舍他老人家年邁，還要如此熬心血，於是就攛掇家裏出糧食，請鄉親們準備幹糧，送去孤山救援。

  正巧先前那個金發蠻人帶人逃跑，我家兄長追擊的時候發現了他們秘密穿過含山關的山道，也是托了陛下洪福，大越氣運保佑，民女等人順利把幹糧送到了。

  事後想起來，民女也是後怕的厲害。就是我家娘親都罰了民女縫了十個荷包，足足一個月不能出門。”

  先前幾句，嬌嬌還說的義憤填膺，一副巾幗女子的豪氣模樣，但最後卻露了原形，就是一個同長輩撒嬌告狀的小丫頭。

  明德帝先前被林老爺子拉著“嘮過家常”，這會兒再做個為小丫頭做主的長輩也不覺得如何不好，就笑道，“十個荷包很多嗎，朕覺得很容易啊？”

  “當然多了，陛下！”嬌嬌瞪圓的大眼裏滿滿都是委屈，“我喜歡做菜，不喜歡女紅，一個荷包夠我繡一個月了。我娘要我繡十個，我這次出門之前還沒繡完呢。”

  “哈哈哈，”明德帝再也忍耐不住，朗聲大笑起來，心裏沒來由的輕鬆，對於小姑娘來說，原來荷包繡不完就已經是天大的煩惱了。這不得不說，林家把她嬌養的太好，也是他治下的大越昌盛，才有百姓如此安寧的日子啊。

  “好，好，朕作為一個父親，謝你對夜嵐的援救之恩。”

  “哎呀，陛下，您言重了。”嬌嬌好似被誇讚的有些害羞，趕緊擺手道，“幫忙兒這事我常做，不用謝啊。每次我爹追的我哥哥們雞飛狗跳，我也幫忙遞根兒燒火棍呢。”

  “哈哈哈！”

  這次別說明德帝，就是滿朝文武也忍耐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老爹打哥哥，她這當閨女幫忙遞燒火棍，這哪裏是幫忙，明擺著是幫凶啊。

  夜嵐也是勾起了嘴角，望著身側嬌俏的小姑娘，眸底都是寵溺。

  三皇子沒了“後顧之憂”，蠢笨的腦袋又驕傲的抬了起來，這會兒眼見夜嵐出風頭就罷了，就是一個林家的農女都要惹得皇帝和朝臣們矚目，他就有些氣不順，於是高聲道，“父皇，雖說姚先生是八弟的外祖，但如今畢竟是戴罪之身。而且，八弟是皇家血脈，即便要談婚論嫁也是您和母後說了算，姚家擅自做主，實在是僭越了。就是八弟也是有錯，放著父皇母後不求，怎麽偏偏求到姚老先生那裏去了。難道在八弟心裏，看待姚老先生比父皇和母後更親近敬重嗎？”

  這話雖然突兀，卻不可謂不毒，簡直是句句刺心，若是明德帝心眼小一些，怕是立刻就要對夜嵐厭棄了。

  唐風等人自然不願意三皇子如意，自然開口就反駁，“三殿下怕是多心了，姚先生雖然是戴罪之身，但對大越的貢獻卻不會因為他老人家這番磨難而消失。就是陛下，定然也是念著同老先生的師生之義呢。再說，冠軍後當日遠在北地，怎麽請陛下和皇後娘娘做主，倒是姚老先生就在近前，所以請老先生做主，倒也不算無禮。”

  “是啊，”另一個官員也是幫腔兒，“外祖雖然占了一個外字，卻同樣是長輩，自然也有權為晚輩做主許婚。更何況，老先生睿智明理，眼光定然也是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