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從來不會因為京都是天子腳下就額外照顧，昨晚夜半一場大雪，早起時候京都上下旁事顧不得，掃雪就變成了第一要務。

  各家的奴仆們拿了木掀打掃庭院和甬路，商鋪夥計們就忙著掃台階和門前街路，方便上門客人。

  六部衙門也同樣如此，但動手的多半是護衛兵卒，小吏們還是忙的腳打後腦勺，來往奔忙，幫助主官處理政事。

  戶部衙門是大越朝廷的錢袋子，人氣也格外的望。

  三皇子編撰的《江山地理誌》已經接近尾聲，自覺難得清閑，就借口賞雪，走來戶部衙門尋葛泓說話。

  葛泓先前差點兒被拉下馬，王清臣力保，三皇子也幫了一把，所以，如今為了免眾人閑話兒，處理差事可是勤勉太多了。

  戶部衙門裏，手拿官文排隊的小吏足有幾十號。

  三皇子進門時候，示意守門的侍衛不要通稟，末了帶了貼身太監繞過遊廊往裏走。

  有個小吏許是來的晚了，突然從斜刺裏竄出來，眼見要撞上三皇子，腳下打滑停不住，無奈隻能選擇直接撞向廊柱。

  人是停下來了，也沒撞到三皇子，但廊柱那麽瓷實的東西，當然也撞的他頭暈眼花。

  三皇子最擅長的就是禮賢下士，待人親和，於是親手扶了小吏，又要貼身太監幫忙撿起官文。

  那小吏感激惶恐之極，爬起來趕緊行禮道謝。

  貼身太監也是眼尖，撿起官文時候掃過幾眼，臉色就是一變，但轉而還是笑著還給了小吏。

  待得小吏千恩萬謝之後走遠，他才湊近三皇子說了幾句，“殿下，這人送的是兵部的官文，奴才見上邊寫了幾句是關於北茅林家。”

  “北茅林家？”

  三皇子一時沒反應過來，神色有些疑惑。那貼身太監見左右無人，越發壓低了聲音，“殿下忘了，就是收留了姚家父子的那個北茅縣農家。姚老先生先前獻了新式算法，還有什麽拚音識字法，都是在林家的學堂事先推行過了，聽說如今在北邊已經風靡。”

  “怪不得耳熟，”三皇子心思轉動，末了吩咐道，“去仔細問問，兵部何事涉及林家？”

  “是，殿下。”

  那貼身太監應聲退了下去，待得葛泓誠惶誠恐接到三皇子，奉茶閑話兒了半個時辰，他才返回主子身邊。

  三皇子尋葛泓也沒什麽事，不過是刷刷存在感，探探葛泓的心思。無奈葛泓是王清臣的忠實走狗，王清臣不明確下令保三皇子上位，他也不敢表忠心。不過是殷勤一些，表示一下親近罷了。

  三皇子有些惱怒，但臉上依舊笑的和煦親切，末了告辭出門，尋了個茶樓坐了，這才摔了茶碗，“該死的奴才，總有一日要…哼！”

  他到底還知道這是在外邊，並沒有罵的太厲害，貼身太監趕緊上前勸說，“殿下，您消消氣，奴才打探了詳細消息，還等著稟報呢。”

  說著話兒，他趕緊倒了茶水，雙捧到三皇子手裏。

  三皇子喝了一口，無所謂的擺擺手，“說吧，到底是什麽事？可是那個野種借著兵部的權勢，給姚家安排人手護衛了？”

  “殿下，還真不是這般。說起來奴才也驚奇，方才小吏來吏部是索要賞銀。當初含山關外蠻人進犯，有股蠻人偷偷潛進了含山關，但不等作惡，就被北茅縣的府兵消滅了。這個林家據說帶了族人子侄，一起對抗蠻騎，立了功勞。

  所以這次論功行賞，兵部下文獎賞含山關和北茅縣府兵，也有這個林家一份。賞賜倒也不多，不過是白銀二百兩，官製長刀一把。”

  貼身太監很是稱職，消息打聽的是事無巨細，三皇子滿意的點頭，“不錯，辛苦你了。”

  “哎呀，殿下折煞奴才了，都是奴才分內之事。”

  太監跪倒磕頭，惹得三皇子神色裏又添了兩分滿意。

  “回去之後，賞賜你在庫房裏選件喜愛之物。”

  “謝殿下賞賜。”

  主仆兩個，一個感恩戴德，一個高高在上，倒也配合默契。

  三皇子過足了馭下的癮頭，這才眯眼算計起來，末了吩咐道，“尋人跟著北上賞賜的隊伍，把林家的底細打聽明白。”

  “殿下是懷疑，這林家幫著姚先生如何…”

  貼身太監一副疑惑模樣，果然三皇子冷哼，教導道，“蠢貨，那個野種如今最大的依仗，除了一身殺人的本事，就是姚家背後的那些清流腐儒。特別是那個算法和識字法，還有些老不死提議在大越整個推廣，如今太學和國子監已經列入了必修課業，若是當真推廣開去，姚家更要名聲大躁，到時候豈不是對那個野種助益更多？

  派人過去仔細查探林家底細，總有入手之處，懂嗎？”

  入手之處？

  三皇子這是一直惦記算計對抗八皇子，如今八皇子聖眷正隆，風頭正勁，不好正麵挑釁，迂回到他的後方倒也不錯。

  “殿下英明，奴才這就去安排。”

  “去吧，記得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額，殿下，皇後娘娘那邊…”

  “自然不能說，母後年歲大了，免不得瞻前顧後，失了銳氣，待得事情做成，再同她報喜也不遲。”

  “是，殿下。”

  主仆兩個商量妥當，貼身太監就退了出去，猶豫了一瞬，到底沒有暗自同鳳翔宮稟報。

  但他們主仆不知道，就是這件小事，就是這麽一次瞞報，造成了多嚴重的後果，以至於給他們招來一個日後每每想起就要肝疼的死敵…

  北茅縣裏，北風送走了送綢緞的商賈，收買冷水米的米商，還有收購毛皮的皮貨商，整個縣城沒了先前的熱鬧，倒是透出幾分難得的安寧。

  嬌嬌閑著無事，同哥哥們進城遊逛，給家裏采買了一堆的日用之物，然後就正式開始貓冬了。

  西間的大炕上，花開和春芬兩個還有三四日就要出嫁了，嫁衣已經繡好，嫁妝也置辦齊全了，自然沒有十裏紅妝那麽誇張。但她們在林家伺候了三四年，林家厚道，不曾克扣她們一文月銀，吃喝穿戴也齊全，所以攢下了十幾兩銀錢。董氏和馮氏感念她們待嬌嬌盡心，以後興許還要跟著嬌嬌做管事娘子，一人又賞了她們十兩。

  嬌嬌自然也不會小氣，親自謝了她們這幾年的盡心盡力，又一人賞了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