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迅速取出空間裏的溫度計，給老先生夾在腋下，待得抽出來的時候，眼見體溫居然到了三十九度，著實嚇了一跳，惱道，“姚爺爺，跟您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吹風！您年歲大了，身體又藏了病根兒，染了風寒不好治。您怎麽就不聽呢？”

  老先生有些心虛，孩子一樣縮了脖子，鼻音極重的應道，“我就看一眼大雪，沒想到會這樣，以後再也不會了啊。”

  嬌嬌看到他這個模樣，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想了想就道，“您先把退燒藥和風寒藥吃了，若是不退燒，我再想旁的辦法。”

  “苦不苦？”

  俗話說，老小孩，小小孩兒。年歲馬上七十的老先生，這會兒好似同果凍兒和小魚兒沒什麽分別。而姚家人除了姚長鳴在連山堡學堂，其餘都被圈進在京都。說起來，老先生也實在是可憐。

  嬌嬌忍不住更是心軟，哄勸道，“姚爺爺，我給您吃藥片，不是藥湯，幾乎是喝口水就咽下去了。吃完藥，我給您用雪梨熬糖水，潤肺還好喝，也能免您咳嗽。”

  “好，”老先生歡喜的眯了眼睛，又追加了一個條件，“我嘴裏沒有味道，還想吃那種雞蛋餡兒的餃子。”

  “好，那個容易，您想吃多少就能煮多少。隻要您快些好起來，我給您做更好吃的。”

  嬌嬌好不容易哄著老先生把藥喝下去，又熬了冰糖梨水要林大山喂給老先生，然後就跑回大院兒包餃子。

  待得煮好端過來的時候，正好遇到從學堂回來的吳先生，他一見餃子就是眼睛一亮，問道，“嬌嬌，中午吃餃子啊？”

  嬌嬌急著照顧老先生吃飽，早點讓他睡覺，就點點頭應了一句，“是啊。”

  說完她就飛奔進屋去了，留下吳鵬臉色有些不好，但也沒說什麽。

  待得午飯端上來，他一見是炒菜和米飯，不是餃子，就徹底惱了，攆了送飯的夏葉下去，就直接摔了筷子，低聲罵道，“勢利眼的東西，巴結姚先生，就敢慢待我！”

  夏葉因為門縫兒夾了衣角，腳下遲了那麽一瞬，聽得動靜就問道，“先生可是還有吩咐？”

  “沒有，下去吧。”吳鵬心頭一緊，隨口敷衍一句，撿回筷子繼續吃著，隻不過他的眼底賊光閃爍，卻是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麽。

  老先生吃了餃子，心情大好，一覺睡到半夜，又吃了一碗蔬菜粥，再睡下醒來時候就是日上三竿了。

  林家日子依舊寧靜又溫暖，倒是不知道京都裏這會兒已經是陰雲匯聚，電閃雷鳴了。

  大越朝堂，三日一小朝會，五日一大朝會。小朝會是三品官覲見，稟報六部衙門大小公務。

  大朝會則是京都所有五品官以上都可參加，早起天色微亮，宮門外已經是黑壓壓站了百十號人。

  但詭異的是，人數如此眾多，卻沒有往日的喧鬧，安靜之極。好似所有人都憋著一口氣，醞釀力量，等待迎接暴風雨。

  而兩扇巨大的朱紅宮門，就在這樣的時候被打開了。

  眾人迅速站好隊形，分四隊魚貫邁進高高的門檻，帶著不同的心情，還有不同的目的。

  光明殿裏窗明幾淨，金色的地磚被擦抹的光可鑒人，執著刀槍的威武侍衛，滿身罩著盔甲，微微抬起下巴，牢牢的守住了大殿內外。

  大殿角落的九龍浮雕香薰爐裏青煙嫋嫋上升，凜冽的梅香，使得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即便有早晨貪睡的，也徹底醒了過來。

  漢白玉砌成的丹壁之上，金黃色的龍椅在晨光裏越發顯得威嚴，光芒四射。

  三聲鞭響過後，一身明黃龍袍，皇冠束發的明德帝拐出後殿，搭著萬全的手臂上了丹壁。

  文武百官趕緊跪倒，三跪九叩，山呼萬歲。

  “眾卿平身。”

  明德帝右手輕輕一抬，示意眾人起身，好似同往日一般模樣，但有心人還是從他微微顫抖的聲音裏，聽出了幾分不同。

  萬全一甩拂塵，高聲喊道，“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這句話簡直就像一塊魚餌，扔進了滿是大魚的魚池，眾人觀望了片刻，頓時就喧鬧起來。

  兵部侍郎郭汜第一個出列跪倒，高聲道，“回稟陛下，昨晚接到北地戰報，北征主帥王忠戰死，草原大雪，北征軍崔召奪權，下令繞道秦嶺，班師還朝，再有三日就要抵達京都之外。臣請陛下下令即刻徹查北征軍主帥王忠真正死因，是否為奸人所害。另外，即刻拿下崔召，押解進京請罪，以免兵變，生靈塗炭，京都危矣！”

  這消息其實光明殿裏眾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這會兒卻都變身戲精，齊齊發出驚呼，好似第一次聽說，感到非常驚訝。

  “什麽，主帥戰死，實在不詳之極！”

  “北征軍可否因而戰敗？戰損如何？”

  “陛下，此事一定要徹查啊！”

  不等明德帝開口，又有三四個官員一起出列，高聲道，“皇上，臣有本彈劾先鋒營將軍，殺俘兩萬有餘，有傷天和，以至上天降罪，主帥蒙難！”

  “臣也有本彈劾先鋒營將軍暴虐弑殺，攪亂軍營，枉顧法紀！”

  幾人一聲又一聲，喊得是義憤填膺，神色激動之極，好似先鋒將軍殺的不是蠻人，不是仇敵，而是他們的父母爺娘。

  好在他們還沒有猖狂到極致，一直沒有提起前鋒營將軍的名字。但一句句指責卻迅速堆成大山，足以壓死任何人，更何況夜嵐還是一個初出茅廬、鋒芒乍露的少年將軍，這根本是沒想過給他留活路。

  有些平日保持中立的文臣武將，都是聽得忍不住皺了眉頭。

  無論如何，朝中爭權奪勢在所難免，但因而要如此折殺一個為了大越剛剛舍生忘死戰鬥過的少年將軍，也太過殘忍狠毒。

  有人忍不住望向龍椅上的明德帝，他神色依舊是那麽平靜威嚴，好似眾人正在踩踏的人同他半點兒幹係也沒有，根本不是他的血脈。

  有人就猜測，明德帝難道是因為珍妃下毒一事，連帶徹底厭惡了八皇子，同樣不想看到他名揚大越，徹底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