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終於到了京都腳下，眾人都是長長鬆了一口氣。周山長畢竟年歲大了，路上趕得急，如今突然卸了這口氣，在馬上就有些搖搖欲墜。

  眾人趕緊跳下，扶了周山長下馬，趙三生扯開腰側的一個水壺，捏開老爺子的嘴，灌了一口烈酒。

  被兩個護衛攙扶上前的周三少，正齜牙咧嘴的倒吸冷氣，大腿內側被馬鞍磨掉皮，疼得鑽心。但嗅著酒味，他還是高聲喝道，“趙三生，你怎麽給我爺爺灌酒？”

  趙三生翻了個白眼，不肯應聲，起身走開了。倒是林安微微一笑，同周三少和眾人解釋道，“山長年歲大了，騎馬跑了這麽久，體力到了極限，又頂風冒雪冷的厲害，喝一口烈酒活血，醒的快一些，也不至於染了風寒。”

  周興眼見周三少不服氣，還要說話，趕緊蹲身接了周山長背在背上，低聲道，“有話進城再說，這裏人多口雜，也實在太冷了。”

  周興是周山長的常隨，最得周山長信任倚重，周三少悻悻閉了嘴，眼底有一抹複雜。

  其實他也不是針對林安和趙三生，隻不過不服氣，爺爺總是誇讚們他們如何好，反倒把他這個親孫兒排在了後邊。否則他也不會咬牙騎馬跟著跑了一路，如今他們兩人好似半點兒沒事，倒是他丟了半條命。這對比反差也太鮮明了！

  正這麽想著，那邊趙三生已經帶了一輛馬車過來，高聲道，“周叔，把山長放車上躺一躺，車裏暖和一些，您也省力。我已經尋人去府上通知大老爺二老爺了，估計路上就會遇到。”

  見他安排的如此周到，別說周興，眾人都是忍不住點頭誇讚。周三少卻是扭了頭，裝作看不見。

  很快，眾人就進了城，不過走了三條街，就迎麵碰到了周家大老爺帶了人來迎接。

  周三少幾乎是哭著跑上前同父親行禮，這一路的辛苦對於他來說簡直是出生以來第一次，突然見了父親，這些委屈就爆發了。

  林安同趙三生對視一眼，就同周興說道，“周叔，我們家裏在京都也有親戚，我們想先過去拜訪，等山長安頓下來，我們明早再回來探望。”

  “這…山長若是醒來問起，怕是要擔心你們。”

  周興有些遲疑，林安卻笑道，“不怕的，周叔，我們也惦記山長的身體，明早一定會上門拜訪。”

  周興還要再說什麽的時候，那邊周家大老爺已經到了近前，“周興，快回去，家裏請了大夫，先給老太爺診脈看看。”

  “是，大老爺。”

  周興趕緊行禮應下，再回身時候，林安和趙三生已經牽馬走掉了，他無法之下，隻能先跟了馬車回府。

  林安和趙三生也是累的厲害，尋了成衣鋪子，換了一身幹淨棉袍，又找了個飯館要了兩個熱菜，都是吃的狼吞虎咽。

  待得吃飽喝足，兩人長長歎氣，對視一眼都是笑了起來。

  “周家人瞧著都是三少那個樣子，進了周府想出來就難了。”趙三生提起茶壺，先給林安倒了一杯。

  “是啊，”林安也是點頭，笑道，“幸好咱們不缺銀子，嬌嬌信裏也說了蔣師傅的住處。咱們先去看看蔣師傅，明早再去周家探望山長。”

  “好啊，上門不能空手，咱們去逛逛，給蔣師傅和那位錢老伯選點兒東西。過個四五日，我娘和車隊就要到，咱們再一同回家去過年。”

  趙三生提起回家倆字，難得臉上也有了笑意，倒是讓他冷硬的五官柔和了三分。

  兩人結了飯錢，雇了馬車，把兩匹馬拴在車尾，買了點心、茶葉、果子和兩匹福字暗紋的錦緞，然後出城直奔錢員外的小莊兒。

  錢家的小廝正在掃雪，大開了院門兒，錢員外站在廊簷下，端了一隻紫砂小茶壺，嗅著灶間傳出的香味，笑的歡喜，偶爾瞧著幹活兒的小廝也是心不在焉，就笑罵道，“小子，好好幹活兒，少不了你的點心吃。”

  那小廝就笑得越發把手裏掃帚揮舞的快起來，結果揚起的雪花澆了敲門的趙三生一身。

  小廝驚叫一聲，就趕緊行禮賠罪，“對不住，這位少爺…”

  趙三生卻擺手，幾下拍去身上的雪花，問向迎過來的錢員外，“老伯，請問這裏是錢家嗎？”

  “是啊，你這是…”

  錢員外眼尖，心裏也是琢磨，當先這位後生很陌生，但後邊笑的溫和這個，卻是有些眼熟啊。

  果然，趙三生拱手行禮，應道，“錢伯好，我們特意上門拜訪，也是探望蔣師傅。”

  “啊，是林家的公子！”

  錢員外立刻就想到了為何眼熟，林安這濃眉大眼的樣子，同林仁林義兩兄有三分相似啊。

  “快請進，快請進！”

  錢員外趕緊招呼他們進門，末了關了院門，又去灶間門口喊道，“老蔣別忙了，快出來看看，誰來了？”

  蔣師傅沾了滿手的麵粉，出門一看，頓時喜出望外。

  “哎呀兒，安哥兒，三生，你們怎麽來了？快，進屋，進屋！”

  眾人簇擁進了屋子，林安安靜有禮，趙三生恭敬嚴謹，兩人都是風華正茂的少年，看得錢員外很是喜愛。特別是聽說他們在興州嶽麓書院讀書，路過探望蔣師傅，接他一起回家，他就更是羨慕了。

  “哎，我家滿倉也走了好幾年了，不知道如今什麽樣子了。”

  “老伯若是不嫌棄，不如同我們結伴一起回北茅啊。我家妹妹說會派人來迎，您不知道我妹妹最是細心，一定會把衣食住行都準備妥當，一定不會讓您老人家路上受凍吃苦。”

  提起妹妹，林安的話顯見多了，笑道“您不知道，我們家裏的爬犁在雪地裏跑的比馬車快，而且也有車棚擋風，車板下邊還會生炭盆，暖的都要開窗戶透氣才行。”

  錢老伯聽得很是心動，但想起主子未回，就又道，“等我安排一下家裏，若是沒事，就同你們一起回去看看。”

  “這可太好了，”蔣師傅也很是歡喜，應道，“林家老太爺最是好客，怕是見了你，又要開宴席喝酒了。”

  “哦？林老爺子很喜歡開宴席？”

  “是啊，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就是我都沒少跟著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