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生幾個還好，平日常進出，倒是翠丫兒和大梅總覺得自己課業一般，不過是矬子裏拔大個兒，才把她們選做先生，教授林家的丫鬟們，所以，她們很是有些緊張。

  嬌嬌喊了她們到身邊，一人塞了一塊點心。果然，兩個小丫頭立刻就不緊張了，低聲同嬌嬌商量下午喊了紅英，一起去尋她撿石子丟香包。

  學童們讀書不輕鬆，她們這些做先生的，同樣也是每日關在學堂，早出晚歸，唯一不同就是有束脩可拿。終於放了年假，這兩丫頭也恢複了幾分孩子氣。

  趙三生幾個也以為先生們是有話要囑咐，不想林大山喊了林護拿出一托盤荷包，每人發了一隻，裏麵沒有別的，隻有一個沉甸甸的五兩銀錁子，簡單粗暴的讓趙三生幾個都愣了神。翠丫兒和大梅更是覺得燙手，直接塞到了嬌嬌手裏。

  林大山好笑，勸道，“都拿著，這是你們辛苦大半年的獎勵。回去給爹娘也好，自己留著也好，隨你們決定。”

  林老爺子也是吧嗒著煙袋鍋兒笑道，“是啊，就是鋪子裏的小夥計，一年忙到頭兒還有個紅封呢。你們雖說做的是先生，但也要吃飯穿衣啊。別多想，都拿著吧。”

  趙三生幾個小子，連同讀書到如今做先生，在學堂也快兩年了，熟悉林家的行事風格，知道林家既然拿出來，就是真心實意的想給他們，不是客套。於是，紛紛道謝行禮。

  五兩銀子，幾乎是家裏兩個月的進項，突然多了這麽一筆，交給爹娘，全家都歡喜。不交出去，買紙筆，買書，或者置辦個書箱，都是足夠。所以，幾個小子都是咧嘴笑起來。

  嬌嬌也把荷包塞給了翠丫兒和大梅，笑嘻嘻道，“你們明日和紅英過來，我用緞子繡了四個荷包，正好咱們一人一個。”

  “好啊，”翠丫兒和大梅都是歡喜應了，手裏緊緊捏了荷包，舍不得鬆開。

  說實話，除了林家這個特殊存在之外，家家戶戶幾乎都是重男輕女，翠丫兒和大梅在家都不算得寵，特別是大梅，老娘幾乎把她當搖錢樹，沒有多少疼愛。

  平日得了束脩，都交給了家裏，這五兩銀子是額外的獎勵，若是留下，足夠她們置辦半份嫁妝了…

  趙三生幾個平日都一起跟著姚長鳴讀書，這會兒，自然也逃不脫，被安排了一堆的課業。

  嬌嬌生怕被“連累”，趕緊扯了翠丫兒和大梅跑掉了。周山長見了，第一個笑罵道，“這丫頭，長了顆七巧玲瓏心，偏偏不肯用功讀書，真是可惜了。她若是小子該有多好，打兩戒尺，教訓幾句，以後肯定能成才。”

  林大山生把這話當了真，趕緊開口攔著，“山長，嬌嬌是女孩子，家裏不求她如何出息，隻要平安喜樂就好，您不要同她生氣，她雖然頑皮懶惰了一些，但難得孝順懂事。”

  “好了，好了，”周山長聽得哭笑不得，擺手道，“我不過隨口說幾句，誰還當真要為難一個小丫頭啊。知道你們林家就這麽一個丫頭，金貴啊。”

  林大山微微紅了臉，卻也沒有反駁。這是不爭的事實，十裏八鄉，誰不知道林家寵愛閨女。

  有人說林家老少都被嬌嬌迷了心竅，把一個小丫頭供成了神仙一樣。其實這世上哪裏有傻子，沒有無緣無故的好，都是相互的。

  嬌嬌出生之後，家裏的日子還不好過，她不過周歲，剛剛會走路，就知道給爺爺奶奶遞東西了，吃碗蛋羹，都要全家一人分一口，不肯吃獨食。再長大一點兒，家裏老少下田回來，她就幫忙遞布巾，倒水解渴，捶背按摩，小嘴抹了蜜一樣，哄得人再累也心裏歡喜。

  兩三歲的孩子，正是貪吃的時候，但家裏得了點心，老爺子老太太偷偷塞給她，她就捏著等哥哥們回來一起吃。

  後來，不知道哪路神仙看中這丫頭，教授她神術，給了她無所不有的神秘之地。家裏得了吃不完的糧食和各色肉食果子，眼見就富了起來。

  他不必再為買紙筆發愁，家裏孩子們也開始讀書，甚至整個林氏一族，整個北茅都跟著受益。

  但嬌嬌卻從來沒有邀功，沒有攜恩要求過什麽。每日能睡個懶覺，給家裏人做點兒新花樣的菜色，穿件新衣衫，或者帶著哥哥們聚一起說說話，替哥哥們安排好以後的發展，她就歡喜的像掉進米缸的老鼠。

  這樣的丫頭，放在誰家能不受寵愛？

  反正林家上下，是注定要把這丫頭放心尖兒上一輩子了。不要求她如何出色，不要求她如何博學，隻要她健康平安，一輩子這麽歡喜就成，別無所求。

  不說林大山如何感慨，書房裏眾人如何忙碌，隻說嬌嬌送了歡喜的大梅和翠丫兒，回了自家，正趕上馮氏帶了月仙幾個在炸肉丸。

  剛出鍋的肉丸，焦香油潤，那個香啊，簡直讓人忍受不了，於是她果斷撿了一碗，頂著老娘的嘮叨跑進了堂屋。

  董氏正和周老太正做針線，見孫女這個模樣，就笑道，“饞丫頭，又被你娘抓到偷吃了？”

  嬌嬌笑嘻嘻不應聲，湊上前，給兩個老太太，一人喂了一個肉丸子，末了才道，“我沒有偷吃啊，我是撿了肉丸子孝順奶奶和周姥姥！”

  “這丫頭，還說她孝順，明擺著是拉咱倆頂缸呢！”

  董氏哭笑不得的拍了孫女的後背，到底不舍得使力氣。

  周老太手裏繡了一個鞋麵兒，一臉羨慕，應道，“老嫂子，你就知足吧，我若是有嬌嬌這樣的孫女，放嘴裏含著都怕化了。你這倒好，孫女吃個肉丸子都要嘮叨幾句。莫不如把嬌嬌給我做孫女好了！”

  “那可不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生了十二個小子，才這麽一個閨女，別說你，就是皇帝來要人都不成。”

  董氏笑的哈哈有聲，本以為開了個玩笑，哪裏想到多年後的一日，她想起今日之事，心裏滋味真是不好形容啊…

  許是誰都想早些過年，日子過得飛快，又下了一場大雪後，終於到了大年三十。

  難得的是正午開飯前，林大河居然頂風冒雪趕了回來，身後跟著臉色訕訕的王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