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於掌櫃聽得臉上笑得更燦爛，趕緊應下，末了又道，“舅舅，樓裏的新鮮吃食自然不缺，舅舅帶回去，一定會讓皇上滿意。另外，我們主子還吩咐備了一麵穿衣鏡，預備獻給皇上，平日梳洗換衣之時，整理衣帽所用。舅舅若是覺得沒問題，一會兒就勞煩舅舅一同帶回去，可好？”

  萬全挑挑眉頭，問道，“秦國公世子踢碎了一麵，你們樓裏再送一麵，豈不是不夠用了？”

  “就是再缺也不能缺少孝敬皇上的啊，至於樓裏，我們主子自然另有安排。”

  小於掌櫃這話說的謙卑，卻隱約又有三分驕傲，明顯是因為提到他的主子，才有如此古怪神色。

  萬全鼻子裏哼了一聲，倒也沒有拒絕。

  小於掌櫃見好就收，出門吩咐心腹小廝又送了一些鮮果進去，然後就趕緊去張羅送進宮的吃食用物。

  不必說，各色新鮮果子直接從樹上摘下裝進精美的雕花盒子，西瓜香瓜這類，塞進簍子，種在木箱子裏的新鮮蔬菜，直接割下來捆好，整齊放進小巧的草編小筐裏，盛放的鮮花兒連盆搬走，至於那些張牙舞爪的螃蟹，優哉遊哉的海魚，腦袋紮在沙子裏裝死的海參，統統抓出來送進陶盆…

  守在酒樓門外的眾人，有些耐不得寒冷，已經躲去了對麵或者隔壁的茶樓飯館，有些人卻幹脆站在天上人間的大水晶窗外，雖然看不見裏麵的情形，但總覺得能聽到一點兒動靜。

  倒也沒過多久，酒樓的大門就再次打開了，穿了藍色衣褲的小廝們，手腳麻利的抱了果籃，花盆或者各色筐簍，陸陸續續往停在門外的馬車上送。

  最後甚至還有六個人合力抬出一個一人高的物事，因為纏了紅綢，眾人也看不清是什麽。

  許是老天爺也好奇紅綢下是什麽，一陣冷風猛烈刮過，紅綢散開一半，露出裏麵閃光的物事，映照了天上寡淡的日陽，兩側的茶樓酒館，街上的閑人，得了陣陣驚呼。

  “這是什麽，這麽亮？”

  “是啊，太亮了，寶石嗎？”

  有識貨的聰明人卻是反駁，“估計這就是秦國公世子踹碎的那個鏡子吧？照的可真是清楚啊，清楚的都有些嚇人了！”

  “我倒是覺得可惜，這麽好的東西，就踹碎了，真是敗…糟蹋東西。”

  眾人議論聲裏，所有東西很快都裝上了車。這時候，笑眯眯的萬全才從樓裏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同樣笑容滿麵的小於掌櫃，乍一看上去，兩人倒真有幾分相似模樣。

  萬全掃了眾人一眼，微微點點頭，末了吩咐小於掌櫃，“皇上身邊離不開雜家太久，今日怕是沒空閑去國公磕頭賠罪了。隻能你替雜家跑一趟了，就同國公爺說，下次雜家一定求皇上多給半日假，至於穿衣鏡，求世子爺先讓給皇上用一段，以後皇上看膩煩了，雜家再求皇上恩典，送去世子爺府上。”

  “是，舅舅，我一定把這事辦好，不會讓國公爺怪罪。”小於掌櫃低頭行禮，一副辦砸了差事的愧疚模樣。

  萬全沒再說話，遠遠同眾人點點頭，就鑽進轎子裏開了。

  小於掌櫃再次行禮，目送了轎子和車馬離開，這才回了酒樓。

  至此，昨晚那件事，到底下了定論。天上人間確實是萬全，也就是皇上身邊最受寵信的大總管的產業。

  其實，說到底，誰是天上人間的東家，同眾人都沒有幹係。開門做買賣，花錢買舒坦，這本來就是應該。總不能知道東家是誰，就可以不給銀子了吧。

  但這事對於秦國公府來說，卻完全不一樣。

  萬大總管上轎之前，可是留下話了，以後要親自上門跪下賠罪，還求世子爺把鏡子先借給皇上用一段時日。

  這前一句不可怕，萬全再厲害，也是個奴才，跪一個國公爺在禮數上挑不出毛病，再說他進了國公府，誰還能真讓他下跪啊，無論如何，也能把他打點高興，揭過這次的梁子。

  但後一句卻太過誅心了，天下至尊，大越皇帝，居然要從一個國公世子手裏討要一麵鏡子。難道國公世子比皇帝還要尊貴？還是說秦國公府自認權勢滔天，已經不把皇帝放在眼裏了…

  腦子笨一些的人，議論幾句，不過是幸災樂禍秦國公世子這次算是踢到鐵板了，肯定要受到教訓，聰明人卻是想到了整個秦國公府老少幾百口的安危…

  所以說，生了孩子一定要好好養，否則不但得不到孝順，還是敗家的禍害，催命的閻王。

  幸好，秦國公雖然幾年沒上戰場了，但依舊是殺伐果斷的脾氣，得了消息，半點兒沒有猶豫，直接拎了兒子出來，一棒子下去打折了左腿。

  不等國公夫人和老夫人哭天搶地的心疼，國公府的大管家又去了易翠閣，也就是花魁的出處，三千兩銀票扔下去，贖買了花魁的賣身契，然後遍體鱗傷的花魁就被吊去城外官路旁的樹上，活生生凍死了。

  眾人被這樣的雷霆手段，震得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國公府的侍衛又出動了。隻有一百人，完全沒有越過國公爺該有的護衛數量，但這一百人卻比一千人都勇猛。一人一根木棒，衝進易翠閣，把裏外打砸的幹幹淨淨，正心懷忐忑數銀票的老鴇，更是被拎到大街上，直接敲斷雙手雙腳，除了腦袋還能動一下，骨頭全都斷成了無數碎渣。

  老鴇的哀嚎還在看客們的耳朵裏沒有散盡，西市裏，數一數二的酒樓奇味居又被秦國公的侍衛們打砸的比易翠閣還慘，連個碗碟都沒留下，就差一把火燒個幹淨了。

  讓人奇怪的是，易翠閣也好，奇味居也罷，兩處地方的東家都沒有半點兒聲息，好像被打砸，損失慘重的根本不是自家的產業一般，連同城門外在風裏晃蕩，如同鹹魚一樣的花魁都沒人管…

  這可就耐人尋味了，一眾看客們把好戲看到這裏，自然要琢磨一番。

  當日，秦國公世子那個蠢貨，可是被花魁攛掇，才起意強買天上人間的穿衣鏡。難道花魁是受來了別人指使？而那個指使者就是奇味居的東家？

  自覺發掘了真相，簡直打了雞血一般，密切關注事件的進展。

  於是，很快消息傳來，秦國公府的大總管進了天上人間，放了兩萬兩銀票，替自家少爺買下“不小心”踢碎的鏡子碎片。

  而同時，秦國公也到了皇宮門外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