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發掉頭就走，劉石頭趕緊攆上去，良久北風裏才傳來兩人的低語，“當然是幹一把大的！得一大筆銀子，然後遠走高飛！”

  “去哪裏尋一大筆銀子？”

  “這個就要從長計議了，機會太多了。”

  北風許是聽得不屑，揚起雪粒子，奮力往兩人身上砸著，惹得他們拎起衣領使勁縮了脖子。可惜，這到底沒有打醒他們，也沒有良心發現…

  小孩兒，小孩兒，你別哭，過了臘八就殺豬！

  這是北地人人皆知的童謠，可見，殺豬對於孩子的誘惑有多大，足以讓他們止了悲傷的哭泣。

  林家外邊的大灶台，又一次燒的紅紅火火，婦人們進進出出，忙的腳不沾地兒。

  滿村的孩子都在小河上嬉戲，偶爾忍不住空氣裏香味的勾引，就跑去大灶外看上幾眼，然後再回去同小夥伴們報信兒。

  待得殺豬菜出鍋，別人沒怎麽樣，孩子們已經累得能多吃兩碗飯了。

  林家的米飯，相比豬肉，對災民們的誘惑還大。一來，他們自小就習慣吃米，二來，林家的大米實在是好吃，比他們號稱魚米之鄉出產的稻米都美味。這也就怪不得，草編用的稻草都帶了清香了。

  有人心思細膩，就盤算著，明春回鄉時候，是不是尋林家買些稻種。

  帶了這樣的想法，這飯自然也是越吃越香。

  整個林家村的鄉親，京華堂的小子丫頭們，外加**百號災民，足有一千四五百人。

  就算林家好熱鬧，熱情好客，經常擺酒席，但這麽大的場麵，還是第一次張羅。

  好在，都是自家人，不必一定講什麽規矩禮數。

  每人一隻大碗，半下米飯，再添半碗殺豬菜，熱氣騰騰捧在手裏，尋個避風的地方，大夥兒湊一起，說說笑笑，就吃的肚子溜圓了。

  因為人多，林家沒有再另外去趙家屯和小王村等處請人。

  但殺豬時候，給親朋好友分一些，也是圖個熱鬧喜氣。

  於是，第二日一早，董氏帶了兒媳，連豬肉帶年禮都裝了箱子，挨個地方送一趟。

  林家的年禮從來都是以實用為主，一大條豬肉，一小袋白米，一小袋細麵，一壇子素油，外加兩盒點心。

  這些送去趙家，還有三裏河和小王村，都是極有顏麵，又得人家喜歡的厚禮了。

  但送去城裏，還是有些單薄。

  於是，曲家和方家那裏，嬌嬌又給添了兩籃果子，幾瓶果醬，外加一小壇好酒。

  比之往年，今年走禮的人家又多了一個程老大夫。林家也準備了一模一樣的，一來感激程老大夫幫忙救了老爺子性命，二來也盼著他多教嬌嬌一些本事。

  至於王家…過幾日在鋪子拎兩盒點心送去也就算了。

  林家行事大方，從來不計較得失，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好脾氣。別人待林家三分好的，林家必然還五分。像王家這種，別說待林家好，還要費盡心思挖林家牆角的，林家就沒必要主動示好了。

  畢竟，貪心不足蛇吞象，熱臉總去貼人家冷屁股，時日久了，人家還以為林家有這個特殊嗜好呢…

  三個村子那裏，林保趕了馬爬犁很快就送去了。

  待得進城，就需要嬌嬌出馬了。

  無論是曲家程家，還是方家，還真就她最熟識。

  眼見天色才正午，馮氏脾氣急，就攆了兒子和閨女，“你們趕緊進城把年禮送去，若是你二嬸不忙，把她接回來住一晚。上次太匆忙，我都沒和她說上幾句話呢。”

  嬌嬌也是在家裏憋悶，想著手裏的書稿也有不少了，正好一同送去故事會，就穿了大襖，爬上爬犁，同大哥一起出發了。

  兄妹倆也不是第一次同行進城了，照舊是懷裏揣著熱水袋，邊吃喝邊說笑，旅程是無比的歡樂。

  眼見前邊還有五六裏就要到縣城裏，甚至已經能夠看到灰黑色的城牆，隱約還有旗幟插在城頭。

  兄妹倆就收了熱水袋等物，準備過城門了。

  林保甩起了鞭子，催促棗紅馬加快速度。

  棗紅馬也是被北風吹得差點兒夾起了尾巴，接到了主人的命令，就揚起蹄子跑的飛快。

  就在這樣的時候，變故突生！

  路旁的一棵大樹上突繃起一條小兒手臂那麽粗的繩子，正好攔在棗紅馬的腿前。

  棗紅馬猝不及防之下，就軟了前腿，轟然趴了下去。

  後邊的爬犁，因為慣性的關係，直接甩到了前邊。

  毫無防備的林保和嬌嬌，飛出幾丈遠，直接紮到了雪地裏。

  林保一時摔得眼前發黑，掙紮著剛爬起來，就覺腦後生風，一陣劇痛襲來，徹底陷入了黑暗。

  嬌嬌也是被摔得七葷八素，好在她出門時候被老娘捂得厚實，全身倒是不疼，但也正因為衣服太厚，想要爬起來，實在有些艱難。

  於是，她就喊道，“哥，快來幫我一把！”

  她的話音剛落，就有人把她拎了出來，粗魯又隨意。

  她自覺有些不對，想要仔細探看的時候，嘴裏猛然被塞了一團東西，然後有布袋當頭罩了下來。

  她下意識覺得不好，想要掙紮的時候，那布袋口死死勒到了她的脖子上，身上也被緊緊纏了繩索，特別是手腳，一點兒都動不了。

  “嗚嗚！”

  嬌嬌驚恐大叫，但卻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有人在她耳邊，低聲警告，“你敢喊叫，就把你殺了。腦袋扔去你家裏！”

  嬌嬌立刻就一動不動了，這是亡命徒！

  這個時候反抗，是最不明智的事，先保命要緊，隻要給她時間，有空間在，她就能想到自救的辦法。

  許是見到嬌嬌如此聽話，這人也沒再出聲，很快，有什麽東西在雪地上推拉的聲音傳了過來。

  另一個聲音響起，“趕緊把人裝進去，咱們走。”

  “好。”

  先前說話的人應聲，隨後把嬌嬌提了起來，塞進一個大箱子，然後抬上馬爬犁。

  棗紅馬摔了一跤，腿骨沒有折斷，雖然被陌生人驅使，它有些不舒坦，但在鞭子的威脅下，還是鼻子噴著白氣往前走去。

  嬌嬌蜷縮在箱子裏，極力側著耳朵聽著外邊的動靜，但這兩人顯見行事很周密，箱子被扣的很嚴實，通氣的孔也留在底部。爬犁前行時候，隻有吱呀聲和風雪聲，一點兒也聽不到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