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再出來記得帶人一起，冬日雪大，當真掉雪坑裏，時間久了出不來，容易凍傷手腳。”

  說著話，他掃了一眼林護，顯見怨怪林護隻顧玩笑，沒想起照顧妹妹。

  林護心虛，趕緊低了頭，心裏倒也沒有什麽不平之意。家裏家外都知道胡叔因為替主子伸冤，搭上了妻兒性命。他的小女兒和嬌嬌同名同年紀，他愛屋及烏，多偏疼照料嬌嬌也是可以理解的。

  很快，晨練結束了，林護趕緊上前，笑得討好，“嬌嬌，我背你回家啊。”

  “不用，哥哥，你去學堂吧，馬上就要開始晨讀了。”

  嬌嬌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怎麽可能生哥哥的氣，再說方才也是她先開玩笑的。

  林護還有些遲疑，胡天明已經蹲在了嬌嬌身前，“小少爺回去吧，我送小小姐回去。”

  林護無法，隻能幫著妹妹爬上胡天明的背，這才帶著淘氣小子們往學堂去了。

  嬌嬌趴在胡天明的背上，北風吹在身上幾乎要打透了棉襖，她忍不住就是一哆嗦。

  胡天明好似感受到了，立刻側了身子走路，用自己的身體擋了寒風，嘴裏還囑咐著，“小小姐，你把頭低下來，別灌肚子裏冷風。”

  “哎，好的，胡叔。”嬌嬌聽話的低了頭，想想又道，“胡叔，你以後叫我嬌嬌就好。”

  胡天明半晌沒有應聲，就在嬌嬌以為他沒聽到的時候，他居然輕輕喊了一句，“嬌嬌。”

  “哎！”

  嬌嬌笑嘻嘻應了，眼見他耳朵被凍得通紅，就伸出手，用棉手套替他捂得嚴嚴實實。

  寒冬的清晨，北風吹著，一大一小就這樣，走在路上，誰也沒有再說話。

  嬌嬌起的太早，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自然也沒有看到，胡天明紅著的眼圈兒，還有流出眼眶，砸在雪地上就變成了冰粒子的眼淚…

  春種秋收，夏長冬藏。

  冬日的世界，安靜的有些蕭瑟。北風霸道又自在的在天地間徜徉，偶爾惱了就折磨山頭的草木，搖晃得它們身上的積雪，撲簌簌落下。

  往日精神抖擻的雞鴨鵝狗，如今都老老實實蹲在窩裏，根本不敢去鬥天地鬥風雪，這般尚且不夠，還要把腦袋都藏在翅膀羽毛裏，勉強再填三分熱力。

  有些貧寒人家，用麥秸編了簾子，遮蓋了門窗，雖然屋裏黑漆漆，但起碼會擋一擋調皮的冷風。

  這般比較起來，林家的小雞們就幸福多了。

  土坯砌的新房子，因為燒了兩個爐子，房子裏簡直溫暖如春。小雞們吃著夏日都很少能享受到的地龍大餐，長的那個飛快啊，真是掉進福坑兒裏了，不時興奮的抖抖膀子，尖聲尖氣叫幾聲。

  趙氏這一日同周心秀一起過來添食喂水，瞧著那七八十小公雞，實在日子太過滋潤了，以後也不能像母雞一樣下蛋，回去之後就同董氏說起。

  “娘，再過些日子，公雞夠大了，就往城裏賣一些吧。養著也是白養著，又不下蛋。”

  “如今家家都是賣公雞，換油鹽醬醋的時候，公雞價格不好。咱家今年事情多，常擺酒席不說，再有倆月也要過年了。留這些公雞多活幾日，家裏都用的上呢。”

  若是往年，董氏早就打起賣雞的主意了，但今年家裏日子好過，也不差這麽點兒銀子，她索性都打算留下吃肉。

  都說人老了，都是記憶力不好。偏偏老太太疼孫子孫女，總是忘不了，以前家裏好不容易燉一隻雞，所有孩子一起謙讓兩個雞腿的情形。

  那時候，她恨不得一隻雞長出十三條腿才好呢。如今小雞還是不能長出十三條腿，但家裏卻可以一起殺七隻雞，多一隻腿更好，給嬌嬌！

  老太太這般想著，把自己都逗笑了，“總之，都養著，以後吃肉！”

  趙氏也不是就缺那點兒銀子，實在是節儉習慣了。聽得婆婆做了決定，自然也就應了。

  “好啊，娘，過幾日護哥兒生辰，選一隻肥的，先燉個蘑菇土豆。”

  周心秀算著日子，也是笑道，“明年六月就開始孵小雞，正好入冬開始下蛋，今年準備的晚了，否則賣蛋可是正趕上好行情。”

  “這才第一年呢，不著急，權當養著，家裏多添幾個菜了。明年和村裏人一起養正好，若是咱家如今就賣蛋賺錢了，怕是雞房子門就真關不上了。”

  董氏打趣族裏的老太太和小媳婦兒們，惹得趙氏幾個都是笑起來。

  正說著話兒，外邊響起馬蹄聲。眾人開門一看，結果是林大河和方傑從城裏回來了。

  趙氏就笑道，“方才，娘還說家裏小公雞都要留著呢，這可真是，話音沒落地，吃雞的就回來了！”

  方傑來林家可是從來不見外，權當自己家一樣。聽得這話就嚷道，“嫂子，正好我早晨沒吃飯呢，殺隻小雞燉個蘑菇啊。嫂子手藝最好，每次來家裏吃飯，我都能胖二斤！”

  世人都愛聽好話，趙氏當然也不例外。她嘴裏嗔怪著，“這話讓你家裏媳婦兒聽見，還不得怪上我啊，以後要吃盡管來，不需拿話兒哄我！”

  說著話兒，她就麻利的下廚忙活去了。大蓮害怕孕吐，這幾日不能下廚，周心秀就讓她準備茶水點心，然後跟去灶間幫忙。

  至於嬌嬌，早就跑過去，爬上方傑的膝蓋，等著聽熱鬧了。

  果然，隨後老爺子就被請了回來。

  方傑和林大河說起要擴大生意，去府城開一家更大的故事會，還有便宜坊和點心鋪子，都可以在府城開分店了。

  北茅縣離家近，民風淳樸，自然是千好萬好，但總是太小了。人口不過萬數，豁出時間在縣城逛遊幾日，說不定就把所有人認個齊全。

  若不是這裏是去邊關和銅礦的必經之路，怕是還會更荒僻。

  林大河和方傑都是有抱負的男兒，特別是方傑，如今嬌妻在懷，已經成家，剩下的就是立業，自然是雄心萬丈。

  林老爺子年輕時候，也是自己闖蕩，舍命打下的家業。雖然算不得多富庶，但這麽多年總沒讓妻兒挨餓受凍。所以，他倒也支持兒孫出去開開眼界，打一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