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眾人這麽說，那告狀的瘦子卻鬧了起來，“我哥哥就是吃林家的點心才被毒死的！我們沒銀子買，但林家每晚都會把沒賣完的點心送出來啊，我昨晚正好路過，得了兩塊，舍不得吃，回家給哥哥吃了，結果…嗚嗚，早知道我就吃了，毒死我也不能毒死我哥哥啊。哥啊，你好命苦啊，都是我害了你啊。如今我說話都不信，讓你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他哭得是鼻涕眼淚，淒慘之極，不時還要在身側的兄長屍體上拍兩下，看得眾人都是心生不忍。

  都說人活在世，多行善事，總有好報。

  林家老爺子就是個仗義又明理的，老太太董氏也善良和氣，作為林家子孫自然也沒有那天生惡毒又小氣的脾氣。

  點心鋪子平日售賣點心，總不會那麽可丁可卯，做了多少賣多少，免不得在天氣不好的時候，剩下那麽幾斤，於是林大河就囑咐林華關門的時候，散給周圍鄰居的孩子或者過路的窮苦人，結個善緣，也省的糟蹋了好東西。

  幾月下來，不說鄰裏和睦很多，就是城裏眾人對林家鋪子的評價也是極好。

  但偏偏就是因為這份好心，這份善緣，才招惹了今日的禍患。

  林大河這會兒真是後悔，那些點心就是扔去喂狗，也總比讓人拿了反誣鋪子下毒強啊。

  但世上從沒有後悔藥，不能退縮，就隻能迎難而上了。

  “縣令大人，小人有話說。這人既然說是我們鋪子的點心毒死了他哥哥，而我們鋪子堅決不會承認，索性不如開膛驗屍，看看到底這死者是不是被點心毒死的。若是，我們林家認罪。若不是，求縣令大人替小人伸冤證清白，懲治誣陷小人一家的惡人！”

  林大河一個頭扣在地上，很是堅決，身後林家老少也都跟著磕頭，“求縣令大人做主，求縣令大人伸冤！”

  樓縣令捋著胡子，沉吟了片刻，自覺沒什麽問題，就道，“那好，既然雙方多有爭執，就開膛…”

  可惜不等他說完，那苦主弟弟又開始哭嚎起來，“大人，不能啊！我哥哥已經被毒死了，若是再被開膛破肚，死後不能投胎，孤魂野鬼，小人如何心安？”

  他抱了屍體牢牢不放，臉上滿是絕望，“哥啊，可憐你死的這麽慘，還要被刀割斧劈！都是弟弟沒用啊，弟弟不如隨你一起去了，咱們兄弟一起死！”

  “啊呀，太可憐了，明明這死人臉色都青紫了，一看就是被毒死的，林家還不認賬，這是指望買通仵作，給自家脫罪呢！”

  人群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聚了一些地痞流氓，陰陽怪氣的嚷著，惹得周圍百姓，有的附和，有的想反駁兩句，但一件他們的凶狠模樣，又把話吞了回去。

  林大河惱恨極了，極力堅持要求，“縣令大人，一定要開膛驗屍，否則隻憑他幾句話就定罪，小人一家不服！”

  就在這樣的時候，林老爺子一行人終於趕到了。

  林家村裏老老少少，幾乎在村裏的都跟了來，足足百十口，呼啦啦往縣衙前一站，擠得眾人都往旁邊退了很遠。有地痞平日驕橫慣了，就罵咧咧道，“哪裏來的土包子…”

  偏巧他碰到的是林平這個愣頭青，心裏惦記叔叔弟弟，聽地痞說話不好聽，哪裏還會做嬌慣孩子的家長啊，一把扯了他的膀子就搡了出去。

  地痞吃痛，差點兒摔個跟頭，還想上前，就見林平身旁呼啦啦擠過來十幾個後生，他立刻蔫了…

  林老爺子卻是顧不得這些，拱手高聲同堂上說道，“縣令大人，小人來自城南林家村，賤名林雄，也是林家鋪子的東家。聽得鋪子有事，特意趕來，還請縣令老爺準許小人上堂。”

  兒子惹禍，爹出麵。走到哪裏，都是這麽個規矩。

  樓縣令點點頭，示意堂前的衙役放人。

  林老爺子大步上前，第一句就是問詢兒孫們，“都沒事吧？”

  林大河還好，到底是大人了，林華和林仁林義三個卻是抱了爺爺的大腿紅了眼圈兒，“爺爺…”

  林老爺子拍拍孫兒們，安慰道，“別怕，有爺爺在呢。從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咱們林家行的正，站得直，不是誰能隨便欺負的。放心，很快爺爺就帶你們回家。”

  說罷，他又望向蔣師傅，“老兄弟，讓你跟著受連累了。”

  “老哥，別這麽說，一家人，一起享福，有事自然也一起承擔。”

  蔣師傅也不多話，掃了對麵一眼，臉色不好，“我自從三歲學廚，後來入宮，又到了礦山，不敢說做出的吃食天下第一美味，但從來都是幹幹淨淨。今日這事，說不得要老哥想辦法，還我一個清白，也還林家一個清白！”

  “放心！”

  眾人在堂上如此幾句，聲音並不小，聽得外邊有人好奇，就問道，“這上堂的老爺子可是夠硬氣的，林家是個什麽人家？”

  旁邊有人知道內情，就道，“你可是孤陋寡聞了，這林家說起來不是大戶人家，就住城南林家村，但這位老爺子卻是咱們北茅縣的一個有名的人物。聽說當年在關外殺過蠻人，手下起碼百十條人命呢。還救了個將軍，得了賞賜，卸甲之後安家立業，平日在十裏八鄉，聲名極好。”

  “哦，原來如此，是殺過蠻人的老英雄啊。”

  北茅縣挨近含山關，每次蠻人犯邊，這裏都是先倒黴。不說每家每戶都曾有人死在蠻人手上，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一聽說林老爺子是殺蠻英雄，人人都對林家偏了三分。

  但偏偏有人唱反調，那些地痞不知道是不是自覺受了林家人的欺負，又開始陰陽怪氣的扯著脖子嚷著，“哎呀，殺蠻英雄也得吃飯啊，說不得當初還有幾分血氣，如今就剩下滿腦子的壞水，坑害大夥兒，往自家撈銀子呢。”

  “可不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林家村的人聽了這話，自然要惱怒，忍不住就罵了起來，“哪裏來的小痞子，我們大伯殺蠻人的時候，你還在老娘懷裏吃n呢，沒有我們大伯這樣舍命殺敵，你早就給蠻人當奴隸放羊去了，還敢大放厥詞，真不怕天打雷劈！”

  “土包子，你敢罵小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