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讓眾人很是意外，林大山即便是個天澤的啟蒙先生，顧家厚待三分，但到底也隻是一個秀才身，本家又是農門小戶。林夫人這般開口諷刺陳家姑娘，著實有些大膽。

  一來，陳家是顧夫人母族，顧天澤的外祖家。二來，陳雪兒的父親可是舉人，雖然不曾做過官，到底也在這縣裏有些臉麵。林家難道就不怕得罪了陳家，亦或者說林家如此看中這個小孫女，以至於她被罵句野丫頭都不成？

  周心秀說完，卻是低頭喝了茶水，沒有再吭聲。不說她疼愛嬌嬌同親閨女沒分別，就是先前在老宅，公婆嫂子們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要照顧好嬌嬌的，若是被家裏人知道，嬌嬌被罵，她都不維護，以後還有什麽臉麵會老宅。

  再說了，即便今日這事林大山知道，恐怕拚著丟掉差事，也不能讓捧在手心的侄女受委屈。

  陳雪兒到底才八歲，又是個蠢的，聽不出周心秀的敲打，但陳夫人卻是清楚啊。她氣得扭了帕子，但閨女又確實不爭氣，隻能勉強忍了…

  再說嬌嬌和哥哥，跟著顧天澤出了主院，沒有去顧天澤的院子，而直接去了花園。

  小小少年們聚在一處，必定要玩耍嬉鬧一番。

  如今雖然已經是冬日，他們不好像農家小子一般在冰上瘋玩兒，奴仆們也必定會拚死攔著。但用油氈圍一塊地方，擋了風雪，曬著太陽，做些投壺，或者幹脆堆個雪娃，還是讓這些整日關在家裏，被長輩逼著讀書的小少爺們歡喜的恨不得上了天。

  顧天澤帶了林安和嬌嬌過來，林安性子安靜知禮，嬌嬌玉雪可愛，幾乎立刻就得到了大家的歡迎。林安平日沒少被哥哥們拎著淘氣，比這些小少爺可是會玩太多了。不過是折了兩根樹枝給雪人做手臂，捏了個大棗做鼻子，本來歪歪扭扭的雪人就變得鮮活起來，惹得所有小子都喊好。

  嬌嬌坐在旁邊的亭子裏，烤著炭盆，吃著點心，倒也自在。

  顧天澤見了，想起荷包裏存了好久的小玩意兒，就要進亭子去尋嬌嬌說話。

  但就這樣的時候，屋子裏的小姑娘們，卻是耐不住長輩們說話乏味，央求了長輩同意，被丫頭們帶著尋了過來。

  雖然先前爭吵，算不得嬌嬌的錯，但小姑娘們自有她們的圈子，而且果斷把嬌嬌排除在外了。

  所以，她們一進亭子就把嬌嬌擠到了外圍，嬌嬌倒沒有氣惱，吃飽喝足，就打算出去走走。

  顧家真是舍得很多銀子打造這個花園，不遠處建了石橋，石橋下的河水雖然結了冰，但隱約還有流動，嬌嬌好奇，就勞動她的短手短腳爬上了階梯。

  石橋的欄杆上雕了繁複的花紋，很是精美，橋下嘩嘩流水之聲傳來，放眼整個花園，冬日景色盡在眼底。

  嬌嬌看的歡喜，不自覺伸開手臂，好似心裏什麽悶氣都沒有了。

  怪不得古今內外，那麽多人喜歡登高，原來登高真的能讓人變得心境開闊。

  “噗嗤！”

  嬌嬌正出神，突然聽得身後有笑聲，扭頭一看，居然是先前屋子裏對著她微笑的藍衣小姑娘，於是就笑了，招呼道，“你也過來看看啊，景色很好的。”

  那小姑娘聞言上前，四下眺望，倒也笑了，“原來這裏看出去，風景這麽好，我還當你喜歡喝風…”

  嬌嬌也是笑起來，她方才的樣子確實有些古怪。

  “我吃飽了，喝風做什麽。我叫林嬌嬌，你呢，叫什麽名字？”

  不想小姑娘沒有回答，反倒追問了一句，“你是城南林家村的林家唯一的孫女，對不對？你有很多哥哥？你家旁邊的大路臨近趙家屯？”

  嬌嬌點頭，疑惑道，“你說的確實是我家，但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小姑娘笑了起來，比之方才更燦爛了三分，“我就是知道是你，我叫曲清雅，你一定要記住了，我…”

  她不等說完，北風就吹得她大大打了個噴嚏，嬌嬌趕緊伸手把她的風帽戴上。

  曲家的繡娘許是很出色，身上的襖子繡花極精致，就是風帽也縫製同襖子渾然一體，嬌嬌忍不住被那柔軟的手感吸引，多摸了兩把，抬頭見曲清雅瞧著她，就笑得彎了眼睛，讚道，“你這衣衫是誰縫的，真是好看，比我四嬸縫的還好呢。”

  曲清雅縮在風帽裏，笑的羞澀又驕傲，“這是我姐姐給我縫的，我最近也有學女紅，但是手藝還很差…”

  她說著話，就把腰側的荷包解了下來。這荷包用了荷葉碧的綢緞，繡了一朵牡丹，牡丹上停了一隻花翅蝴蝶，花下調皮的小貓正盯著蝴蝶運氣，好似要隨時撲上去。

  說不得，繡工不算好，有些地方針腳不整齊，但配色極活潑，把蝴蝶的靈動，花朵的美麗，外加貓咪的逗趣都繡了出來。

  嬌嬌於是真心誇讚道，“你這手藝已經特別好了，咱們年紀差不多，我還沒拿過針線呢，帕子都沒縫過一個。”

  曲清雅很是歡喜，直接把荷包塞到嬌嬌手裏，“第一次見麵，這是我給你的禮物。”

  嬌嬌有些遲疑，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方才在屋子裏，大部分小姑娘可是待她都不友好，如今突然冒出一個，又是陪她聊天，又是送禮物的，她免不得就覺得古怪。

  曲清雅見她這樣，大眼裏有絲受傷，怯懦道，“我沒有旁的意思，就是…就是想跟你做個朋友，我會對你好的。”

  嬌嬌雖然如今是個蘿莉，但內裏卻是三十幾歲的靈魂，自然見不得小姑娘哭哭啼啼，轉念一想，又暗罵自己膽小，一個小姑娘就是有壞心又如何，萬一人家真心同她做朋友，她這般懷疑，反倒傷了一顆純真的心靈。

  這般想著，她就痛快接了荷包，拴在自己腰帶上，笑道，“我沒有嫌棄，我也想跟你做朋友。不瞞你，我還真沒有幾個朋友。家裏哥哥多，他們都是出去玩，我被奶奶拘在家裏，無聊死了。”

  曲清雅立刻就笑了，“我在家也無事，但最近被姐姐拘著，要學繡花，要學做點心，還要讀書畫畫，開春之後還要學操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