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城冬季，特別冷。

  冷到南風靈每日隻想待在屋裏。

  搬來紀府後，她辭去酒樓的活計，成為紀卓雲身邊的小侍女。

  說是侍女，隻是陪他用膳，陪他說話這些小事。

  紀卓雲根本不會讓她幹重活。

  下了一夜的雪停了。

  書房院前的鋪落的細雪，被府內下人掃到一旁，掃出一條能容一人行走的小路。

  南風靈抱著手籠坐在案前發呆。

  紀卓雲放下手中的筆，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

  “在想什麽？”

  “有眉目了嗎？”

  “你的身份不一樣。”

  “還沒查出來？”

  “你還要找那個人嗎？”

  “嗯。”

  “若是找不到呢？”

  “我會一直找。”

  “他有什麽值得你這樣等待？”

  “不知道，但我要找到他。”南風靈神色顯疲態。

  “你累了，我送你回去歇著。”

  “紀卓雲。”

  “嗯？”

  “等春天來了，你帶我去看梨花吧，我想看梨花。”

  “好，我帶你去看。”

  “帶上清夏。”

  “嗯。”

  “我自己回摘星閣，不用麻煩。”

  “不麻煩。”

  紀卓雲下意識拉起她的手，卻被她躲開。

  氣氛有一刻的尷尬。

  紀卓雲隻是沉默了一會兒，“你獨自一人回去，要小心。”

  “嗯。”南風靈起身走出廂房。

  她離開不久。

  府中下人送了一封書信過來。

  紀卓雲接過書信，兩三下將信封內的書信拿出攤開。

  查探了兩個月，她的身份總算有些眉目。

  紀卓雲認真翻看內容。

  片刻，他臉色驀然大變。

  書信被他一手捏成紙球，用力纂在手裏。

  “她原來是北淵公主，她居然是公主。”紀卓雲一直覺得南風靈隻是永安某家大戶走失的小姐，從來沒想過她就是來浣月國和親的北淵公主。

  紀家隻是商人，如何配地上她堂堂公主？

  若在幾個月前，紀卓雲還有信心放下南風靈，現在隻怕不可能了。

  想到這，他已經在心裏暗暗做出其他決定。

  騙不一世，但能騙一時。

  若讓她成為自己的夫人，她會不會放棄記憶那個人。

  她會的。

  畢竟人心肉做，她又不是鐵石心腸。

  紀卓雲下定決心對南風靈更好。

  自從遇見南風靈，他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了盼頭。

  每日醒來，想看到的人是南風靈，想無時不刻看到她。

  不隻是因為她好看的皮相，還想看到她生氣耍賴的模樣。

  他忘不了與她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

  雪下了幾日幾夜，今日總算停下。

  紀清夏在府裏呆了幾日，早想出府溜達。

  雪剛停，她就找上南風靈，讓她陪自己出府。

  這段日子，紀清夏對南風靈照顧有加，南風靈不忍心拒絕。

  她換回男子裝扮，才隨紀清夏出府。

  本也隻是打算出府散散心，紀清夏沒有帶下人。

  走出府門，她親昵挽上南風靈的手。

  南風靈出聲提醒她，“清夏，我現在是男子。”

  “怕什麽？反正你我都定親了。”

  “定親了，還差一步。”

  “你怕我毀了你清白不成？”

  “我怕連累你。雖然你知道我是姑娘，但我這樣做，太自私了。”

  “反正我也不想嫁，清白毀了，就讓兄長養我一輩子。”

  “不！你很好。”

  “靈兒你那麽激動做什麽？嫁不出去的又不是你。”

  “清夏一定會找到好人家。”

  “有靈兒這句話，我很開心。”

  “清夏你現在放手，回到府上，你想跟我睡一屋子，我都答應。”

  “真的？”

  “嗯。”

  “聽你一回。”

  紀清夏鬆開手，笑盈盈對南風靈道：“若你真是男子，我說不定會喜歡上你。”

  “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沒有亂說，你淡淡的性子，就是我喜歡的。”

  “我現在脾氣好，是沒有心情胡鬧，我脾氣可不好。”

  二人相談走過長街，紀清夏顧著跟南風靈說話，完全沒注意麵前的人。

  等她反應過來，已經撞上來人的胸膛。

  這胸膛硬實地像塊石頭，紀清夏捂著被撞痛的鼻子抬頭，接著大叫一聲後退，“沈沐！”

  “紀清夏！”男子清亮的聲音，打趣喊出她的名字。

  南風靈循聲看去。

  男子一身藍色錦袍，身材修長，烏發用銀冠束起。

  視線落在他臉上，見他五官俊美，劍眉下的桃花眼卻帶了幾分不正經，眉眼與沈忘有五分像。

  他同樣在打量南風靈。

  “這位就是你剛定親的小郎君？”

  小郎君三個字他刻意加重語氣。

  紀清夏白他一眼，“與你何關？”

  “確實與我無關，隻是沒想到你能嫁出去。”

  “但我現在定親了，你卻連一個心儀的姑娘都沒有。”

  “若我想娶，渝州的姑娘會在沈府排長隊。”

  “我沒聽錯吧？風流成性的沈沐沈公子，有人想嫁？那姑娘是腦子進水了？還是瞎了？”

  “誰會跟榮華富貴過不去？你身邊的小郎君難道不是因為紀家的銀子才娶你？”

  沈沐的目光不時落在南風靈身上。

  這兩人的火藥味不是一般的重。

  南風靈看著紀清夏張牙舞爪的模樣，噗呲一聲笑出來。

  在府上時，紀清夏裝作行事穩重的樣子，連紀卓雲都拿她沒辦法。

  如今有人讓她吃癟，她自然覺得好笑。

  街道上人來人往。

  沈沐與紀清夏的視線同時看向南風靈，“你笑什麽？”

  南風靈收起笑意，裝作一本正經回道：“你很可愛，我很喜歡。”

  隻是簡單兩句話，一旁的沈沐徒然沉下臉。

  “現在的小白臉可不得了，以為憑一張臉，一張嘴，就能把紀清夏這樣的小傻子騙到手。”

  “我沒有騙她，也不是因為紀家的銀子，我喜歡她，她是很好的姑娘，這輩子，誰能娶紀清夏，就是誰的福氣。”

  “愚蠢！”沈沐暗罵一聲，甩袖離開。

  他這一聲也不知是罵南風靈，還是在罵紀清夏。

  南風靈把沈沐的小情緒看在眼裏。

  紀清夏厭煩沈沐，聽他說話都覺得浪費時間，自然不會花時間觀察他。

  沈沐走兩步回頭。

  紀清夏竟沒有因他那句愚蠢追上來罵罵例例。

  他看到紀清夏看著那名瘦小，隻是臉有點出色的男子，笑著問他，“你方才說了什麽？”

  南風靈不厭其煩重複，“我說你很可愛，我很喜歡。”

  紀清夏嬌羞輕笑，“就你說話好聽。”

  “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你若拉著我的手，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