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也並沒有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唏噓依舊占據上風，顧唯寧不禁好奇，秀秀那麽驕傲的一個人能夠接受全身癱瘓的悲慘結局？這是上天對秀秀的懲罰吧，雖然來的比想象中要遲了許多，但總好過沒有來過。

  顧唯寧走到易君臨的身邊，臉上也沒有露出悲苦的表情，這是秀秀應得的，不值得同情。

  易君臨投來關切的眼神，知道顧唯寧的堅強不過是表現出來的而已，抬手輕輕握住她的，另外一隻手替她溫柔地整理了一下大衣的領口，溫熱的掌心最後在她的臉頰處短暫停留，有些話不用多說，他雖然希望她在秀秀這件事上能夠立場堅定，卻也不想失去她的初心，畢竟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局外人，這個世界上也不存在感同身受之說，隻是因為事情沒有發生到自己身上而已。

  易君臨並沒有立刻帶顧唯寧離開，走廊的盡頭處，安靜無人，易君臨垂眸看她，溫柔的眸光有讓人安靜的力量，手指穿過顧唯寧的頭發，露出她素淨的臉蛋，隱隱寫著悲傷的意味。

  雖然秀秀並沒有給過顧唯寧太多的關愛，但卻對顧唯寧的一生影響至深， 甚至可以說是改變了顧唯寧的人生軌跡， 對於這樣一個至關重要的人， 怎麽可能會一點觸動都沒有，所以易君臨也不著急催顧唯寧離開醫院。

  外麵又下起了雨。

  風大雨大，醫院如是籠罩在淒風苦雨當中。

  顧唯寧聽著雨聲，如是吞風吻雨， 雖然易君臨握著她的手，身體是熱的，心卻是涼的。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分明是沒有感情的，卻也沒有預想中的那種勝利的快感。

  “還好嗎？”易君臨捏住顧唯寧的下頜，他想看到她的神情，她可以盡情展現她心底的情緒，不要一個人承擔。

  顧唯寧點點頭，想說沒關係的，可是估計騙不過易君臨，因為她自己也感覺得到隱隱的低落，耳邊傳來易君臨低聲歎息，顧唯寧被他緊緊擁入到懷裏，熟悉的氣味有種回到家的舒適感，一顆心慢慢著地，她的臉蛋在他的領口處蹭了一下，真想埋在裏麵再也不出來，不用去麵對冷風冷雨。

  “君臨，秀秀現在的樣子以後再也不會有可能來找我的麻煩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贏了卻依然覺得沒有勝利的愉悅感。我到現在才明白，這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隻會兩敗俱傷，即便是我，最後鬥贏了秀秀。”

  顧唯寧有些哽咽，喉嚨裏麵如是堵住了一般，緩緩閉上眼，如是被疲憊壓沉眼皮，透支了全部的體力。

  雖然說這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卻不能不應對，不能不拿起矛與盾，去跟秀秀鬥，這就是命運最殘酷的地方，無法擺脫命運的捉弄。

  顧唯寧有種無法喘息的錯覺。

  “我們走吧。”顧唯寧輕聲開口，離開這裏，或許就能夠擺脫這樣難受的境地，遠離秀秀，遠離關於顧唯寧的不愉快的過往，或許這樣人生就能夠得到全新的開始。

  易君臨擁住顧唯寧，等待電梯下來，醫院的燈光昏暗，像是走在冰天雪地之中。

  顧唯寧靜靜靠在易君臨的懷裏，幾乎將自己身體的全部重量都交到了易君臨的身上，慶幸，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可以讓她沒有顧忌，敞開身心，露出最柔軟的部分，不用擔心會被傷害到。

  雨很大，顧唯寧歎息一聲，“要不要等等？這麽走過去會不會被打濕？”

  易君臨點點頭，隻是將顧唯寧抱得更緊一些，手臂在她的肩膀上摩挲了兩下，主要是擔心顧唯寧受涼，顧唯寧感覺他的擔心，安慰他，“沒事的。”

  其實她感覺不到天氣的變化，或許是因為心情不太好，也有可能是因為秀秀的失敗終於得以喘息，這場戰爭真的拖得太久了，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說的就是顧唯寧這一段時間的最大感受。

  天氣有多冷， 嗬氣成霧的那種冷，周圍都沒有其他人，燈光氤氳在雨霧寒意中，顧唯寧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溢出一聲歎息。

  突然間，兩道光束刺破黑暗，劈開了濃鬱的雨霧，如是兩把鋒利大刀，一輛車飛速開到了他們的麵前，易君臨將顧唯寧拉到了一邊，體貼得讓顧唯寧免於車子帶起的雨水。

  寒意也被那輛車帶起來，撲麵而來。

  顧唯寧原本是被易君臨抱得嚴嚴實實的，聽到哐當的重重關門聲，視線也瞬間被吸引過去，從車上下來的黑影，從暗色中走來，直到他們的身邊麵容才終於清晰。

  “子琪！”

  易君臨出聲叫住邢子琪，匆匆的黑影這才頓住，看到站在一邊的易君臨和顧唯寧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你們還在啊？”

  這是問了一句廢話，邢子琪大概也意識到了，皺起眉頭，“知道了嗎？”

  “知道什麽？”

  “秀秀剛才過世了。”

  邢子琪重重歎息了一聲，一個費了很大功夫抓捕的證人竟然就這麽死了，等於前麵花的功夫都白費，好不容易有了進步的事件又陷入到了僵局當中，好幾天都沒有好好睡一覺，邢子琪的心情跟天氣一樣糟糕。

  恰逢在這個時候，天空上閃電撕裂黑夜，那個瞬間周圍都被照亮，恍如白日，冰冷的光找一瞬間照亮了易君臨冰冷的眼底，以及顧唯寧沒有血色的麵容。

  當刑警的人觀察入微，反應也比常人敏銳，注意到顧唯寧的不正常，不由關心地問上一句，“唯寧，你還好嗎？ 臉色怎麽看著這麽差？”

  易君臨低頭看她，手上幾乎是本能地將小女人抱得更緊，高大的男人將虛弱的小女人環繞著，顯得顧唯寧更加楚楚可憐。

  “她這兩天身體不好，天氣太冷，也許是受涼了。”易君臨為顧唯寧解釋，雖然他知道邢子琪不會想太多。

  顧唯寧和秀秀的關係還是一個秘密。

  當然這個秘密並不安全。

  易君臨是希望能夠讓顧唯寧少許多的麻煩，他的寶貝，已經經曆太多、太多的麻煩了。

  邢子琪又一次抬眼看了天空，感同身受似的，吸了一口涼氣，到胃裏麵都是冰涼的，“確實挺冷的，醫院這個地方還是要少來，趕緊回去吧。”

  “你去忙吧。”

  “那我先走了。 今天晚上有的忙了。”邢子琪也隻是感歎一句，並沒有說的很明白。

  忙什麽呢？

  總不會是忙著秀秀的葬禮吧，應該是預備著另外一個人——還在逃的卓亦。

  秀秀的死，肯定不會瞞著，他們會利用這個消息，誘捕在外的卓亦，一個有利的機會，一定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