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沫和顧唯寧認識，顧柏林知道，曾經還開口問過關於許沫的事情，來的路上，顧唯寧就努力回想當時的場景，卻想不起來，顧柏林的表情。

  顧唯寧盯著顧柏林，這一次，她要看清楚，顧柏林的表情。

  即便是，顧柏林已經知道許沫的身世，她也要重新說一遍，“許沫是你的孩子。你當初知道她死了，你似乎無動於衷。”

  顧柏林當時都做了些什麽事情？

  幫許家人的忙，為許嬌和蔣晟名做出來的醜事遮掩，壓下顧唯寧造出來的輿論攻勢。

  總之，就是沒有為許沫報仇的意思。“我當時做了那麽多事情，你呢？你知道她是你的女兒，被妹妹和丈夫背叛，這種事情打聽真假不難吧？你做了什麽？隻怕你半點難過的情緒都沒有，想的隻是，不要讓以前的事情曝光出來，影響到你顧柏

  林的名聲是嗎？”

  顧唯寧還是會覺得心寒，許沫的一生多麽可悲，沒有一個親人愛她，珍惜她，她嗬護的人，卻也沒有愛過她，回想起來，蒼白無力，沒有半點溫暖可言。

  從顧柏林的身上，顧唯寧看不到一絲觸動，即便是現在說了這麽多，顧柏林依然是，不動如山，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如果說秀秀身上散發出來的是冷漠的氣息，那顧柏林則是徹骨的自私，他隻會想到他自己，從來沒有真正愛過誰。

  “你明明都知道了，卻還是選擇幫了許家，你甚至都沒有想過，你女兒可能就是被許家人害死的。”

  顧唯寧越說，聲音越是平淡，對著顧柏林，激動的情緒沒有用，自私的人永遠不會懂，她說的這些話，為的是發泄情緒。

  憑什麽這些人都可以沒心沒肺得活著，而重生的她卻要背著沉重的包袱，必須要卸下這些不值得的東西，她要好好愛值得她愛的人。

  顧柏林雙手放在台子上，臉上的神情詭異，竟然是笑了，越笑越大聲，放肆到暢快的地步，直到被一陣咳嗽逼停

  到底是老了，老天爺連放聲大笑的權利都要吝嗇不給，顧柏林拳頭抵在唇邊上，臉色漲紅，應該是很難受，嗆進了氣管，整個人都疼得趴在桌麵上。

  顧唯寧移開目光，耳邊聽著咳嗽聲，撕扯心肺一般，卻也沒有半點感覺。

  顧柏林如今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自作自受，完全不值得同情，顧唯寧從他的身上感覺不到半點親情，如何會有心疼的感覺？

  血緣隻是一個紐帶，就好比得到一顆很好的種子，沒有好好澆灌培育，它也隻會是一顆種子，不會變成蒼天大樹供人遮陽避雨。

  付出多少，得到多少，沒有付出的人，斤斤計較，得到的利益也隻是一時而已。

  顧柏林咳了很久才緩過來，久到顧唯寧覺得，是不是要這麽咳死了。

  顧唯寧問，“你笑什麽？”

  顧柏林眼神冷得刺骨，“這種問題你來問我？我說你怎麽會這麽好心來看我。要找人麻煩，不如去找秀秀，是她瞞著我，是她什麽都不告訴我，直到許沫死了，我才知道有這麽一個孩子的存在。”

  到這個時候了，還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別人的頭上？

  顧唯寧終於見識到，男人可以自私無恥到什麽地步。“這一切的源頭難道不是你？”顧唯寧雙手環抱在胸前，“明明有家室，卻還要和秀秀在一起，是你從一開始就在玩弄別人的感情，玩夠了之後想起來，自己的前途最重要，沒想到自己選的這個女人非常厲害

  ，不像別人那樣聽你糊弄，非要你給一個結果，然後你就對她起了殺心！”顧柏林仰靠在椅子上，老臉發黑，重複著那句話，“是她那個女人，太貪心！ 我說了，讓她等，她卻不願意！ 難道她會要一個什麽都沒有的我？她隻是一個村婦而已，她也不看看她能夠給我什麽？什麽都

  沒有，還不能老老實實地等著我，還要威脅我？！給她一些寵愛，她真的以為自己能做我的主了？”

  終於，偽君子卸下偽裝，說了真話？

  但這些話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細細體味，都在責怪秀秀，卻是從來不肯反省自己到底做錯什麽。

  “但是現在的你，就是被你口中的村婦，一手造成的。”顧唯寧想，難怪秀秀這麽恨顧柏林，看清這個男人之後隻會覺得他十分可惡。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顧唯寧感歎世事無常。

  顧柏林不吭聲，也不知道是不想說，還是無話可說。

  “你後悔嗎？”顧唯寧問。

  “後悔。 ”顧柏林微微閉眼，再睜開，臉上神情詭異，“我後悔當初沒有親手殺了她。我就不該心軟，找什麽殺手去弄死她，這種事情要自己親自確認才最靠譜。”

  顧唯寧一陣無言，這個男人是個瘋子，神經病，怪物！

  顧柏林往前一撲，重重撞在玻璃窗上，那張老臉放大，癲狂可怕，“你跟秀秀是什麽關係？她為什麽會告訴你這些事情？”

  “我是秀秀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顧唯寧沒打算隱瞞他，顧柏林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瞬間又被憤怒取代，狠狠拍了一下柏林，最後又一次笑了起來。

  兩次笑，聽上去的感覺不一樣。

  第一次，充滿嘲諷的意味。

  這一次，有種瘋魔的感覺。

  顧柏林洋洋得意自己占據主動權這麽多年，卻不想，很多年前，就已經是被秀秀反殺。

  今天的結局是早就注定。

  秀秀在暗地裏麵一直關注著他，看他高樓起，看他宴客，風頭正盛，然後在他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讓他沒有辦法反抗得從高處重重摔下來。

  這個女人，心思真狠。

  而他，為秀秀養孩子，疼愛秀秀和別人的孩子，一巴掌，重重打在了他的臉上，他卻什麽都不知道，還懷念著想象出來的秀秀。

  真是，最毒婦人心。

  顧柏林冷笑，“你倒是敢跟我說，就不怕我曝光了？”

  他以為自己還是一條毒蛇，但其實早就沒有任何震懾力，顧唯寧在說之前怎麽會沒有考慮過後果，真當她還是以前那個沒有腦子的顧唯寧？

  顧家都沒了， 顧唯寧也不是什麽六小姐了！

  顧唯寧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如是風燭殘年的顧柏林，“你以為你還能跟誰說？你的親生子女誰會來看你？你以為你還是從前的你，大家都要給你賣幾分麵子？”

  顧柏林即便是坐著，卻也覺得氣勢全無，顧唯寧的氣場撲麵而來，壓迫在心頭。

  “還有一件事告訴你，我今天，其實不是以顧唯寧的身份來看你。我是以許沫的身份來看你。”

  顧柏林皺眉，“什麽意思？”

  顧唯寧嘴唇撇了一下，“你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麽知道那麽多嗎？因為，我就是許沫，許沫就是我。”

  顧柏林望著顧唯寧，瞳孔放大，大概是覺得荒唐。

  這是整容？還是……瘋了嗎？這不可能的……“你信不信都隨便你，我隻是想告訴你，善惡有報，我希望，來世，生生世世，我們都不會再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