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許和尹之音一同走進一棟商住兩用的大廈，老舊的瓷磚地板，掉漆的壁畫，起步時還會晃動一下的乘客電梯，這一切都帶給葉一許強烈的既視感，好似他曾經來過這個地方。

  據說既視感是由於大腦的失誤造成的，因為大腦把新產生的記憶錯誤地歸類到舊記憶的存檔中。

  所以葉一許一直否認自己來過這個熟悉的陌生地，即便“吳人工作室”的萌係門牌給他帶來更為強烈的既視感。

  直到他按響目的地的門鈴，門鈴裏播放出又甜又嗲的女聲在說“喵~主人~有客人來啦喵~”的那一刻，葉一許百分百確定自己真的來過這個地方。

  畢竟誰會對如此“紳士（biantai）”的門鈴聲不印象深刻呢！

  那大概是發生在兩三年前的事，葉一許在某一天被派往“吳人工作室”取一批新的官方周邊樣品。

  葉一許之所以對這家工作室留有印象，除了那明顯帶有禦宅族特色的萌係門鈴聲外，還有就是這家工作室做的周邊無論是從設計上還是從質量上，都比以往合作的那幾家外包公司好。

  現在回想起來，時間和事件都能一一對上，葉一許大致推理出了“吾隨音舞”的消失之謎。

  “吾隨音舞”，也就是吳綏，在被幾家動漫公司以維護版權的名義聯名起訴後，他通過某些方式與那幾家公司達成合作協議，於是他表麵上公開道歉並宣布永遠退出同人圈，實際上卻成立了個人工作室，以外包的方式給那幾家動漫公司（“次元突破”就是其中之一）設計官方周邊。

  葉一許還在讚歎對方的商業才能時，門打開了。

  “歡迎光臨吳人工作……室。”

  門內的人愣住了，門外的人也愣住了。

  葉一許在震驚之餘，還小聲問了尹之音一句，“你有雙胞胎姐妹？！”

  門裏站著的那個人，和尹之音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尹之音，還愣在那裏做什麽？”說出這句話的男聲並非葉一許。

  他見幾個人都傻站在門口，心生好奇，便也走了過來。那人帶著一副粗框眼鏡，頭發亂得像鳥窩，嘴邊還有一圈青色的胡渣，正是合照上的吳綏本人！

  吳綏第一眼見到尹之音時，也加入了“傻愣”的隊伍，他僵硬地把頭扭向身旁的女伴，又把頭扭回去看尹之音，然後將自己的鳥窩頭撓得更亂。

  “臥槽！二重身啊！！！”

  震驚過後，吳綏將說明來意的葉一許他們請進屋。工作室裏的裝飾風格與吳綏的糙漢形象極其不符，粉色的紗簾，暖光的星星燈，小巧可愛的多肉植物架……滿滿的少女心元素。

  葉一許和尹之音同時坐進三色團子造型的懶人沙發裏，由於沙發過於柔軟，兩人的半邊身體幾乎都陷了進去，並且碰在了一起，場麵一度曖昧又尷尬。兩人立刻拉開距離，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你們的臉這麽那麽紅啊？”端來茶水的吳綏毫不客氣地戳穿他們。

  “就、就是您的工作室實在是太可愛了，萌到我們了！”葉一許慌亂中胡扯了一個理由。

  “嗐，工作室裏除了我一個大老爺們，全是些小女孩。就算我是老板，也隻能任由她們胡來了。”就連吳綏拿來的招待客人用的水杯都是萌係動物造型的。

  葉一許放眼望去，這間不大不小的辦公室裏一共有兩組四張桌子拚在一起的工作台，還有一張老板桌，但此時工作室裏除了他們兩個訪客外，就隻剩下吳綏和那個與尹之音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了。

  “其他人都去過聖誕節了。”吳綏看出了葉一許的疑惑，“隻有我這個老板還在加班。”

  “哈哈您辛苦了……”

  這回輪到吳綏觀察他們，尤其是一直盯著尹之音的臉琢磨著什麽。

  “太像了，怎麽可能這麽像，原來二重身真的不僅是都市傳說……不知道你們誰會幹掉誰，誰會取代誰呢~”

  “咳咳，吳老師！”葉一許強硬打斷對方這個並不好笑的玩笑話。

  “對了，電話裏說你是‘次元突破’的，是吧？”吳綏又把注意力轉到了葉一許身上，“昨天送去的那批聖誕主題周邊的樣品怎麽樣？”

  葉一許立刻想起那個引起尹之音與他爭執的發卡，沒想到居然是吳綏工作室的“傑作”。

  “挺好的。”

  “那你們決定好放到哪部作品裏做推廣了嗎？”

  “啊？”這個問題把葉一許問懵了。

  “要我說，還是安排在《熱血戰鬥少女》裏效果最佳。我調查過大數據，那是你們公司效益最好的一部作品。雖然那是一部少年向漫畫，但可能因為主角是少女的緣故，女性受眾比例更大。所以隻要你們給裏麵的女性角色畫上限定的聖誕發飾，然後再在官網上發售同款周邊，必定大賣。”

  葉一許情不自禁地鼓掌，“您是學商的吧？”

  “哈哈哈哈哈！”吳綏笑得很誇張，“其實我是學美術的，學了十年。”

  突然，乒鈴乓啷又稀裏嘩啦的聲音從房屋的另一端傳來。三人六眼加一副眼鏡齊刷刷地望過去，隻見那個和尹之音同名同姓同長相的女孩正在慌亂地收拾撒了一地的小零食和畫稿文件。

  “我說你除了當看板娘，還能幹些啥~”吳綏的玩笑中帶著一絲嫌棄。

  “我、我會打架，可以當保鏢……”女孩的辯駁越來越弱。

  “所以我一直無法理解，二次元裏笨手笨腳的萌點在何處。”吳綏悄悄對葉一許他們吐槽一句，然後起身去幫忙收拾。

  葉一許一臉賤笑地看向尹之音，後者則連忙反駁。

  “我才沒有手笨到她那個地步呢！”

  “還有聽到吳老師剛才說的沒，為了讓我們公司賺多點錢，給我們多發點年終獎，記得戴一下我送你的那個發卡~”

  趁著吳綏去收拾殘局的間隙，葉一許故意和尹之音開玩笑，而尹之音則給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小插曲過後，吳綏又坐回葉一許他們對麵。

  “我已經聽說了你們的來意，”吳綏一邊摸著下巴上的胡渣，一邊回憶道，“你們想知道我為何會出現在那次頒獎典禮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