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第二天是臘月二十三，北方小年。

  魯西北在這一天的晚上，會做一頓好吃的，然後送灶王爺上天述職。

  通常會準備一些糕點，比如粘糕，粘住灶王爺的嘴，不亂說壞話；比如飴糖，甜美灶王爺的心，讓他隻說好話。

  年三十再把人請回來。

  昨天晚上還是終於下雪了，又下的很大，幾乎整晚上都沒有停歇。

  不過昨天陳明亮實在很累，沒有心情賞雪。

  鄰居們領豬肉走了之後，他又幫助母親煮了豬血，清洗了豬肚兒豬腸子，收拾了豬腳，然後把豬骨頭砸碎了放鍋裏，用調料伴著，準備用文火煮一夜。

  這才去睡。

  今天一大早又早早起床，被母親叫起來的。

  本來睡的好好的，天蒙蒙亮就被張春花叫起來了。

  先把豬骨頭上的碎肉剔出來，然後幫忙灌肚；

  再用豬血，碎肉，澱粉等雜物灌進腸子裏，這是血腸。

  都綁紮好了再放鍋裏煮，還空餘的地方用豬骨頭代替。

  鍋裏重新生上火。

  然後又掃了出門的路，除去了房頂上的雪。

  忙完這些

  張春華伺候陳明天起床。

  陳明亮在廚房裏早餐。

  他用蜂窩煤爐子做了一鍋小米粥，蒸了幾個白麵餅子。

  忙完這些，張春花換上靴子出去趕年集了，下雪天也就沒有帶弟弟。

  弟弟有三個豬尿泡可以玩，也不鬧騰。

  當然，也不會在家悶著，早出門找小霞她們顯擺去了。

  終於空閑下來了。

  剛在爐子邊坐了一小會兒，陳東方就帶著另兩個同村的小夥伴來找他玩了。

  跟著來的兩個孩子是兄弟倆。

  也是雙胞胎，長的一樣醜，名字卻很漂亮，老大叫陳利文，老二叫陳利武，兄弟倆是能文能武，文武雙全。

  本名是不錯，小名就有點囧了。

  不知道這小名是誰給起的，一個叫做鋼蛋，一個叫做鐵蛋，看誰更硬。

  雙蛋齊心，其利斷金。

  陳明亮待客是不小氣的，他拿盆子端了一盆豬骨頭招待小夥伴。

  許久沒見葷腥，三個人跟餓狼一樣吃的滿手油光，陳東方也不例外，美男子形象一概全無。

  每人又喝了一大碗骨頭湯，這才消停下來。

  陳東方說，昨天下雪了，我們去捉兔子吧。

  我帶了網，鋼蛋他們家有細犬，還帶了叉子。

  萬一碰到獾的話，好幾年的搓手油就有了。

  陳明亮愉快的答應了，這個可以有，這種生活多少年沒體會了，還有種打獵的快感。

  四個人結伴同行。

  冬天捉野兔是不分時間的，晴天用網，用槍。

  最好的時間段肯定是要在雪後。

  主要是容易找腳印，而且，兔子在雪地裏跑不快，人都可以輕鬆追的上。

  陳莊就在黃河邊上。

  黃河大堤修的很好，內外兩麵都是石頭壘起來的，還用水泥喂了縫。

  兔子不會也不能在這裏打窩。

  黃河二堤就不一樣了。

  所謂二堤就是黃河引申出來的人工運河。

  用來給農業灌溉用，汛期也會起到排澇的作用。

  配置那就差了，純黃土的，上麵長著些野生的灌木。

  土的來源就是每年清淤挖河積攢的泥土。

  現在藍翔技校還不出名，挖掘機也不多，農村挖河還是人工挖，還是一項盛事。

  這有點類似古代的服徭役。

  每年冬天大概有二十天到一個月的時間。各村自帶幹糧，吃住都在河堤上，男丁出來集體勞動，人工清理河底的淤泥，防止影響來年灌溉。

  這樣的河堤，最適合打洞了。

  愛打洞的，除了老鼠，還有野兔和獾。

  野兔很常見，也滅絕不了。

  獾就比較少了，後來都成了保護動物。

  獾肉一般，獾皮還行，獾油就是好東西了。

  獾，東山當地又叫獾巴狗子。長相其實有點像狗，比較凶，會咬人，徒手是不好抓的，要用叉子叉。

  說起獾，不自覺就想起了猹，然後想起了魯迅先生寫的那個少年潤土，又然後想起了那個唱歌的張傑……

  這是什麽跟什麽。

  獾是好東西，但是抓獾就比較難。

  鐵蛋他們還是帶了兩個叉子，當然是要清洗幹淨的了，因為這種叉子平時是用來叉牛糞的，不然，你懂的。

  一群人收拾停當，出了門。

  他們頭上都帶了大耳朵帽子，腳上都綁了塑料布，防止雪水進去。

  肩膀上抗了糞叉子，拿了幾個蛇皮袋，其中一個蛇皮袋裏裝了火柴，草紙，煤油，硫磺，辣椒粉等。

  經驗很豐富，材料很齊全。

  都是當地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

  一會就走到了河堤。

  今天天氣還行，沒什麽風，天氣雖然沒有完全放晴，但是也不會那麽難受。

  冷還是很冷，但是心情很愉快。

  運氣不錯，剛上到堤上就看到一個黑洞，明顯就是兔子窩。

  洞口已經被兔子推開了，門口還有幾個腳印，兔子的腳印是很有節奏的。

  兩隻後腿並在一起，兩隻前腿是左腿在前，右腿在後，跳著走路。

  兔子早晨出門探路並沒有走遠。

  因為腳印就這一小片，畢竟雪還是太大了，兔子應該就在洞裏。

  果然，放開細犬之後，狗子拚命的衝著洞吼叫，這是聞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周邊又找了一圈，沒看到兔子洞的其他出口。

  不過，狡兔三窟，肯定是有別的出口的，隻是被雪蓋住了。

  不過不打緊，反正這麽深的雪，兔子出來也跑不快，跑不遠。

  從周圍折了些樹枝回來，有幹的，有濕的。折碎了，澆上煤油，然後從口袋裏拿出草紙，點燃了，再伴著點硫磺塞進兔子洞裏。

  樹枝在煤油的催動下劇烈燃燒，劈劈啪啪的。再丟一點濕的草和樹葉進去，就開始劇烈的發煙了。

  要是不過癮，再丟辣椒粉。

  煙氣和硫磺味道充進洞內，會有窒息的感覺，實在不行再往裏撒泡尿，味道就更衝了。

  這味道別說兔子，連人都受不了。

  果然，三五分鍾之後，突然從雪地裏跳起來一隻兔子，細犬反應的最快，幾步就追上去，咬著兔子回來了。

  這並沒有結束，第一隻兔子出去後沒多久，後麵又跑出來了一隻兔子。

  他們原來還是一對呢，前麵的兔子本來打算用自己引開敵人，沒想到最後還是全軍覆沒了。

  半天的時間就捉了7隻野兔，都挺肥，挺大的，起碼五六斤一隻。

  雖然沒有遇到獾，不過收獲已經可以了。

  二河堤已經到了盡頭，前麵就是黃河大堤了，再找下去的話就要去河對麵。

  下雪天河裏的冰不厚，直接過河是不安全的。

  要想過去，就要從黃河大堤上繞過去。

  黃河裏麵也已經結冰了。雪蓋在上麵，有***寫的沁園春的感覺。

  黃河是地上河，沿河的田地是需要黃河灌溉的。

  防護很困難，引水很方便。

  從黃河裏接涵洞出來，經過水閘，然後放出到外麵的人工河裏就可以了。

  為了保障安全，黃河內側涵洞和外側都有水閘。

  每當缺水的時候，兩個閘門都同時抬起才能放水。

  因此，每條人工河的取水口都是有專門的值班員的，這是正式編製的工作人員。

  職業很重要，但是工作很清閑。

  他們還會在涵洞出口布下天羅地網，用滑輪組升降的鐵網，帶籠子的，一邊放水，一邊還可以捉魚，這是他們創收的手段。

  今天小年，值班室沒人。

  我們去捉魚吧，黃河鯉魚可大了！

  也不知道是誰提出的建議，大家一致同意了。

  幾個人把兔子往袋子裏一裝，捉魚可比捉兔子還好玩。

  開閘放水捉黃河大鯉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