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三章神龍政變(十八)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6      字數:2443
  深秋時節,西風蕭涼。

  在長安北城的光化門。

  建昌王武攸寧之女,定王武攸暨的侄女,武落衡與權策同時入城,也是初次見麵。

  或者說,這不能說成是見麵。

  因為一個坐在馬車中心事重重,一個在馬車下仰麵觀瞻。

  馬車中的人,在武崇敏的信中,讀到了馬車下的人,了解了她的性情和野望,更讀到了武崇敏六親不認,冷酷無情的瘋狂計劃。

  馬車下的人,卻隻看到了馬車中人的長相,給出了個長得還不錯的評價。

  “小娘子……咳咳,小郎君,崇成郎君派來迎接的人到了”

  武落衡瞪了一眼,讓身邊的護衛結巴了一下,立時改了口。

  豈不知,她雖然素麵朝天,做男裝打扮,但她容顏風華絕代,美豔雋秀,如同黢夜中的月光,柔和明媚,光彩奪目,並不是換一身打扮就能遮掩得住的。

  武崇成派來的人,是他的左衛親軍都尉,帶著十幾個親衛,雖然沒有穿鎧甲軍服,但是一水兒的玄色勁裝,孔武有力,腰挎橫刀,齊刷刷立成兩排,如同標槍一般,瞧上去,極有氣勢。

  武落衡一雙剪水秋瞳眯成了月牙,她最是喜愛這種威風了。

  “嗯哼,走吧,先去兄長營中瞧瞧”武落衡背著手,邁步到那都尉麵前,煞有介事地吩咐。

  那都尉卻並不是好指使的,抱拳拱手,“小娘子,將軍有吩咐,說是天色已晚,請您先到上林坊府邸中落腳休息,將軍有公務在身,要晚些時候才方便回府相見”

  武落衡眉頭一挑,自覺有些丟臉,揚著下巴冷聲逼問,“我不能去軍營?”

  “小娘子,軍令如山,還請您莫要為難屬下”都尉並不鬆口。

  “哼”武落衡冷冷一哼,長發一甩,也不上馬,當先便走。

  初來乍到的,也不便任性勉強,留待日後,遲早找補回來,心頭有個頭上長角的小惡魔,揮著筆,給這都尉記了粗粗的一筆黑賬。

  一行人走進長安城,蔚然大城的氣勢撲麵而來,比之餘神都,更要壯觀幾分。

  武落衡一手背著,一手拎著馬鞭,在前頭東搖西晃,她從神都帶來的隨從和左衛的親兵,在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

  日暮時分,正是交通往來繁忙之時,在外操持營生,奔波勞碌的百姓,揣著一整日的辛苦所得,要離開城中,返回家去,再晚一些,城門鎖閉,便出不了城了。

  至於城中的富貴人家,則到了呼朋引伴,外出消遣,找樂子的時辰。

  一來一往,有進有出,是一日之中最熱鬧的時候,尤其是在這北城與西城的交界處,因為西市和平康坊的存在,引人趨之若鶩,車馬輻輳,人潮擁擠,像是一鍋沸騰的濃粥。

  “咿,好惡心……”武落衡皺著鼻子,很是嫌惡地驚叫出聲。

  她瞧見一個身材豐腴,徐娘半老的婦人,穿金戴銀,自一處酒樓裏出來,摟著兩個麵如敷粉的男子,招搖過市,當街摳摳摸摸,歡聲笑語,放浪形骸。

  他們的行徑,無人在意,反倒是武落衡的驚叫,引來了不少的視線,瞧那眼神中的意思,仿佛是看個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要不是她身後有不少人隨行護持,不是很好惹的樣子,怕是早有好事的閑漢紈絝,出聲嘲諷了。

  “小娘子還小,再大些,經了**,你就曉得個中滋味兒了”

  那風韻猶存的婦人,也對武落衡的陣仗有些忌憚,不敢太硬氣,以免衝撞了哪家權貴,淡淡說了句,聊作回應。

  武落衡鄙夷地哼了一聲,皺著眉頭上下打量那婦人,潑辣性子按捺不住,出聲叱罵,“不知羞恥就是不知羞恥,一大把歲數,不曉得活到哪裏去了,你家若有夫君兒孫,瞧見你這副模樣,豈不羞死了去,哪裏還有臉麵見人?”

  那半老徐娘臉色登時垮了下來,她與夫君合離兩年了,雖有兒子,但也不親近,一直這般浪蕩過來,像她這樣的貴婦人,長安不要太多,還從沒有人這般騎著她的臉麵辱罵過。

  更刺痛她的,是那句羞死了去,她合離兩年的夫君,正好前不久才墜馬而死。

  “小丫頭片子,乳臭未幹,仗著家裏那點能耐,就不曉得天高地厚了,管好自己便罷,老娘自個兒的身子,一不偷誰家的漢子,二不強搶誰家的良家,想跟誰爽快就跟誰爽快,有誰管得著……”

  “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井水不犯河水,老娘勸你留點口德,仔細禍從口出”

  半老徐娘連珠炮一般嗬斥,言語間還保留著最後一絲克製。

  然而,對在定王府養尊處,這些話已經足夠難聽。

  她臉頰漲得通紅,嬌叱一聲,“來人,將這無恥和他的醃臢姘頭一並綁了,遊街示眾”

  她身邊的隨從一窩蜂湧上去,那半老徐娘身邊的家丁護院,也迎上前來,絲毫不懼,兩廂對峙起來。

  背後的酒樓中,又奔來一大堆人,加入了對方的行列,這幫人更要硬氣一些,推推搡搡,讓武落衡的人落在了下風。

  “你們,還愣著作甚?”

  武落衡見左衛的親兵沒有動彈,趕忙嬌呼嗬斥。

  親兵都尉麵露難色。

  左衛在長安駐紮了不短的時間,他是認得這半老徐娘的,她是焰火軍副將趙社的前妻。

  跟在她後頭出來,帶的人比她更多,身邊跟著兩個昆侖奴的,是她的前妯娌,也是當朝皇帝武後的遠房堂姐,同時,也是北部軍統領趙祥的妻子。

  “咿,你更惡心……”武落衡順著都尉的眼睛,看到了趙祥的妻子,更看到那兩個黑炭頭一般的昆侖奴,咧嘴尖叫出聲,伸著玉手蒙上了眼睛。

  她分明瞧見,那兩個昆侖奴,在趙祥妻子身後,動作不幹不淨,大庭廣眾之下,就對著她後頭的豐隆,又搓又擰的。

  “哼,小賤人,也不知含了誰的賊廝鳥,嘴皮子這般惡臭,來人,拿了她,給我掌嘴”

  趙祥的妻子,在權貴圈子中,出名的豔幟高招,生冷不忌,口兒是重得很,曾鬧出過與四個民夫同時偷情,被人裸身捆在街邊示眾的大笑話。

  做得出,卻不容人說,隨著趙祥的地位水漲船高,玩起花活兒來,更是肆無忌憚。

  她的人要對武落衡動手,左衛的親兵可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嗆啷啷,刀劍出鞘,數十人刀兵相向,眼看就要廝殺起來。

  “都住手”

  一聲嗬斥,湧出大隊官差。

  為首的,是個綠袍官,年紀也不大。

  無論是武落衡,還是趙祥的妻子,包括趙社的前妻,都未曾將他放在眼裏。

  “本官萬年縣令,忝為地方,職責所在,得罪了”

  “將他們全部拿了,誰敢反抗,格殺勿論”

  眾人悚然而驚。

  這綠袍官官職不大,威勢還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