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六章 ??是佛是魔(三)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5      字數:2227
  “殿下何在?”

  事關身家性命,韋巨源不得不謹慎從事,顧不上與歐陽通別苗頭,當了一回應聲蟲,出殯發引諸多事項,幾乎都是按照歐陽通的章程辦理。

  草草應付了會商,韋巨源第一時間溜之乎也,跑到靈堂求見安樂公主李裹兒。

  “殿下不在此間,臨行前有交代,若韋相爺來尋,便去暖閣相見”旁邊的宮女躬身應答。

  韋巨源撩起衣袍,一溜兒小跑,朝暖閣奔去。

  在暖閣門外,喘勻了氣,整理了衣冠,揚聲唱名,“公主殿下,臣韋巨源求見”

  “進來吧”

  韋巨源應命而入,打眼向主位一瞧,頓時悲從中來。

  那冷酷無情,心狠手辣的安樂公主,此時穿著一身素色衣裙,手中竟然拿著針線在比劃,並攏的雙腿輪廓隱現,渾圓誘人,但上頭,竟然放著個笸籮,裏頭擱著五顏六色的針頭線腦。

  “殿下……”韋巨源喚了一聲,帶著哭音兒,他自以為自己是懂的,“殿下,太子妃殿下因賊子奸謀而失陷,太子殿下薨逝,也是不明不白,兩宮沉冤待雪,當此之時,萬不可沉湎哀戚,喪失大誌,而應振作奮起,待時而動,聚忠義之士,複雙親之仇,與權策這等擅權妖人,決一雌雄”

  李裹兒聽得眉頭大皺,韋巨源的話,充滿了蠱惑力,頗合她以往的心思,但現在聽來,刺耳得緊,尤其是點了她大兄的名號,更是心頭不悅。

  “決一雌雄?哼哼,倒是稀奇”李裹兒手上不停,仍在與那根細小的繡花針較勁,一語雙關地道,“大兄自然是雄,我自然是雌,這有疑問麽?”

  韋巨源瞠目結舌好半晌,遲疑著開口,“臣遣詞不當……”

  李裹兒打斷了他的辯白,逼問道,“再者說了,是誰告訴你,本宮雙親之仇,與大兄相幹?”

  “臣……臣不敢,臣誤信坊間傳言,有汙殿下清聽,殿下恕罪”韋巨源徹底鬧不懂形勢了,索性順著她的話茬,認罪再說,李裹兒即便不告知他大勢演變,總歸要分派差事下來,不難從中察覺蛛絲馬跡。

  “罷了,本宮也懶得跟你打啞謎”李裹兒將繡樣放到一邊,坐正了身子,目光炯炯,“本宮與大兄,曾有些許誤會,眼下,誤會已然消除,休要再煽風點火,敵視於他”

  韋巨源驚愕萬分,方寸大亂,臉上布滿了迷惘和後怕。

  自打在韋氏葬禮上攀附了李裹兒和韋汛,他參與的事情,無不是向權策施放明槍暗箭,眼下陡然急轉彎,看樣子,權策也成了自家半個主子,若是清算起來,他哪裏還能有好下場?

  念及權策黨羽一貫以規行矩步,正道直行著稱,再想想他自己的品行,驚懼萬分,硬生生咽下一口口水。

  李裹兒好整以暇地瞧著他的臉色變來變去,頗感有趣,對他的擔憂,了如指掌。

  “休要胡思亂想,大兄卻沒有那等閑工夫,管你的酒色財氣,論起節操,你比那落井下石的潘介如何?還不是容他坐穩了鴻臚寺卿之位”

  “隻要不礙朝堂大節,不忤逆大兄大政,你這宰相之位,穩如泰山”

  “臣不敢,臣定當洗心革麵,嚴加自律,不給殿下抹黑”韋巨源隨聲應答,眼珠子轉悠得厲害。

  李裹兒瞥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狀若隨意地道,“本宮也不拘束你,你若另有高門大戶可依,本宮也不攔著,隻是本宮提點你一句,你且思量清楚了,最好找個能與大兄相抗的,異日相逢,本宮可不會為你求情”

  韋巨源如遭雷殛,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膝行向前幾步,“殿下,殿下恕罪,臣向來忠於殿下,日後也當如此,權相爺麵前,還要勞煩殿下多多回護”

  “你若是好的,本宮自然護著,你若是生出二心,不勞大兄出手,本宮也饒你不得”李裹兒撕下了方才寬宏大量的偽裝,露出森白的獠牙,“大兄是君子,胸襟寬廣,能容本宮百般鬧騰,本宮卻不然,本宮的船,要上來,不容易,想下去,更難”

  “臣不敢,臣願誓死效忠殿下”麵對凶相畢露的皇族第一美人,韋巨源奇異地找到了歸屬感,迅速代入,開始出謀劃策,“殿下,旁的朝臣,大多並無主見,隻知追隨殿下,然而,王同皎卻不然,其人方正,自有原則,怕是會生出事端,還應早作打算,防備著才是”

  韋巨源眼巴巴地看著李裹兒,很是期待。

  王同皎與他同是李裹兒的臂膀中堅,但來路不同,一個靠哭喪而來,投機取巧,一個淵源深厚,名正言順,行事風格也不同,一個生冷不忌,一個愛惜羽毛,彼此死活不順眼,不對路,隱隱然各領一方,互為對頭。

  得了這麽個機會,不順手挖個坑,那不是他韋巨源的風格。

  李裹兒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先是輕笑出聲,繼而大笑,笑彎了柔美的腰肢,笑得韋巨源訕訕然,不明所以。

  “你卻是多心了,王同皎,王尚書,接到本宮的信,隻回了九個字,自己拿去看”

  李裹兒扔下一張信箋,施施然離去。

  韋巨源待她走遠,動如脫兔,一大步跨上前,將那張信箋撿起來。

  一看之下,頗感厭惡,“呸,枉你生得濃眉大眼,卻也是個諂媚之徒,軟骨頭,本相瞧你不起,哼”

  那上頭分明寫著,“倦鳥歸巢,臣為殿下賀”

  韋巨源罵罵咧咧離開了東宮,坐在返回府邸的馬車中,緊張的搓著手指頭。

  王同皎那廝,出身貴族,與權相爺打交道極早,那時候,他還是尚衣奉禦,後頭又因為河北道之事,與權相爺有交集,雖然都不是善緣,但兩人行事風格頗多雷同,都謹守底線,有些呆板,到嘴邊兒的肉都不吃,難免會惺惺相惜。

  宰相之位,有安樂公主和權相爺,自然誰都拿不走,但宰相可以像權策那般威風八麵,權勢熏天,也可以像慘死的王方慶一般,窩囊得無以複加。

  他沒有覬覦權策的野心,但不能容忍王同皎爬到他頭上。

  “計將安出?”

  韋巨源陷入了苦思之中。

  。